旅行者（19）

为了感谢来自雷霆守护局的帮助，聚落的居民们决定再次举办宴会。在足够的休息过后，他们又一次聚集在神树下，尽管对于圣兽的消失仍存有悲哀，但居民们对英雄的感激不会减少半分。

只是艾尔戈这个让圣兽消失的人即便在盖亚与布莱克的解释下也很难被接受。

相比起知晓其中大部分的盖亚与布莱克，反倒是艾尔戈对此并不在意。

他早已习惯做这样的恶人了吗？

布莱克猜测着。

总之他们的宴会还是照常举行，增援也被留下参加，艾尔戈则识相地坐远了群众，他甚至没想过待到宴会结束。

星辰依旧在夜幕的天鹅绒里点缀，钻石般晶莹。那点点光落在这个星球上，穿越了千百万年的时光才让这里的人看见。

那浅蓝色的斗篷就如第一次到达这颗星星时那样（对他来说的确只是一颗星星），在微冷的风里如水般流淌。也许他是一条肆意奔走的河，今日于此留步，明日便消失无踪。可他的痕迹永远在此，难以抹去。

艾尔戈的目光是那样平静，平静得不正常，仿佛被封在永恒的冰里。

他又把兜帽拉上了，将自己隐在深厚的阴影里，这次甚至没有靠近半点火光。

身后的一切是繁华，是灯光，是火焰，是音乐，是美食，是酒，是一个又一个美好的祝愿。旅行者见惯了、见累了。他起身拍拍斗篷上的灰，迈步向夜色走去。

“你要去哪？”深沉而略有轻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旋即传递到大脑的信息是自己的手腕被捏住了，艾尔戈不回头都知晓是谁。

“去宇宙里，进入黑色的星空里。”艾尔戈的声音缥缈空灵，在风里摇晃。

“那里不怎么好看。”

“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

布莱克盯着艾尔戈的背影。他见过蒙上双眼的仇恨，见过无尽的黑暗。但这层黑暗被光吞噬了，净化了。而现在，他看见了艾尔戈身上的那层暗色，那层被艾尔戈完美隐藏起来却在今夜显露出些许的暗色。

当艾尔戈被指控被拒绝被歧视时，他并不显出意外，目光中的海甚至没有半点波澜。他平静，平静得不正常。而那先前解读不出的，目光中的异样感情，他看清了那么些许。

他习惯了，早就习惯了。他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孤独。习惯了接受变化或是不变，习惯了行走在光明或是黑暗里，习惯了在簇拥或是斥责下一走了之，生存或是毁灭于他都毫无干系。

好像，太像了……

艾尔戈没有继续回应，却也没有迈步离开。他转过身，似乎要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为什么不追逐光？”布莱克问。

为什么不追逐光？艾尔戈笑了一声，又是那样冰冷，隐在美丽外壳下的冰冷。

“真是个孩子。”艾尔戈不作正面回复。

布莱克没有理会他的嘲弄，只是说：“你能够追逐。艾尔戈，现在，我替雷伊转述，正式邀请你加入战神联盟。”

在星夜下也显得深邃的冰蓝眸眼此刻却点出光亮，冰面忽地裂出些许纹路，崩解开来。底下滚动的水流仿佛被人扔了一块石头，泛起圈圈涟漪。

布莱克透过身后的火光看见了。

艾尔戈很惊异，他不变的面色也掩盖不了眼底的情绪。

他知道这肯定不只是布莱克的决定，也许在他离开时，他们的队长雷伊就是在跟两人商讨这件事。

过了几秒，艾尔戈滞愣的状态终于得到恢复。他露出一抹情绪复杂的温笑，无奈，嘲弄，又更多带着发自内心的欢悦。

他想起了一些事，一些不合时宜的事。

他很快将此抛之脑后。他知道面前的人，面前的事是不同的。

“你的决定？”布莱克看着他，看着他的笑。

艾尔戈抬眼直视他。“我拒绝。”他说得很坚定，但却带着些许笑意。不等布莱克回应，他继续道，“宇宙是很大的，宇宙的尽头是万物的起始——混沌。我们诞生于此，堙灭于此。我们在永恒的时间旅行中浅短地看了对方一眼，几粒宇宙的尘埃在无垠之地看了对方一眼，就要交付自己，与对方一同走向堙灭吗？”

他的眼睛是那么亮，映着布莱克身后火红的光，好像含着火焰的冰，将明丽留在了永恒。

见布莱克沉默，艾尔戈轻笑一声。“下次见面吧。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等下次见面时，如果你们还会邀请我，那我就不能拒绝了。”

如果命运让我们相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