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敲响,北冥都城上的明月高挂夜空,寂静无声。
寒露渐重,晚风从窗棂缝隙里划过,带动了锦床上悬着的帐幔。偌大的寝屋里,回荡着君王均匀呼吸的声音,响着,响着——嘎然终止。
历晏来个了激灵,猛地他坐直了身,床架嘎吱来回响了好几次,才停当了下来。
历晏满含狐疑地摸摸自己的鼻头,凝神向床帏外看去。
一介黑衣,玄服滚红袖,在月色中纬纱后若隐若现,竟不象凡人。
“妖怪!”历晏大骇,叫声及时被黑衣人出手捂住,声音大多被隐没。
“陛下,好好看看我是谁,莫不是睡傻了。”来人捂着历晏嘴巴,似是耳语。
听见这声音,历晏冷静了许多。见状,黑衣人收回了手,立在锦床外侧几米远的地方。
“不知大人深夜来访是为何事?若知您要来,我就应准备准备才好。”
“我记得我之前说过,不要对灵隋七殿下打任何注意。”黑衣人望着窗外月光,说道。
历晏面色不变,用一种不解的语气说:“孤自然是记得的,孤可没有对他动手。”
下一秒,黑衣人迅速出手,在眨眼之间已经死死掐住历晏脖子,带着他向床板上撞去。
历晏回过神来,用力扒拉着扼断自己呼吸的手。
风透过窗缝吹入,嗡嗡作响。
历晏感受到喉咙间的窒息,连忙说道:“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大人,你要相信我。”
他手劲好大,一只手掐着历晏的脖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喉颈间的手还在收紧。
历晏脸变紫了,感受到死亡的来临,他疯狂掐着那人因用力而布满青筋的手。黑衣人视若无睹,靠近历晏颈,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再给你一个机会,说实话。”
“我说,我说!你放开我!”
黑衣人放开了掐住的手,静静看向他。
重获新生的历晏疯狂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我只是安排了暗卫看着他,真的,我绝没有半点害他的意思。”
夜色深沉,历晏看不清黑衣人面上的神色。寂静的夜里,他能够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你知道的,我是个皇帝,派人看着也是正常。”历晏见他没反应,继续说,“你放心,既然答应了你不动他,我自然不会碰他一根毫毛。”
黑衣人正整理着袖口,听着这话悠悠笑起来,月光下延漫出来的是白瓷般的色泽。
“你以为你动了他。”黑衣人盯着历晏,眼中满是杀意,“你还可以活吗?”
历晏瞪大眼睛,连忙磕头:“我谨记大人命令!”他嘴唇泛白,额头冒出冷汗,顺着额角流淌下来,濡湿鬓角的几缕碎发,贴在了脸颊上面。
良久,历晏没听见那人说话,抬头看去的时候,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他顿时瘫倒在榻上,长舒着气。
“李永!李永!”历晏慌忙大叫。
外面伺候的李公公慌忙跑进来,问:“怎么了陛下?”
历晏想开口说话,张开了嘴,却吐不出一个字。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要不然... ...
历晏收敛点情绪,沉声道:“顾言... ...顾言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李公公说:“回陛下,听说是有个叫魏野的禁军撞见了顾言,与他大大出手了。”
“然后呢,他受伤了?”
“那倒不是,楼大人碰巧路过,结了围。”
历晏心中明了,摆摆手,道:“行了,下去吧。”
李公公应声退下,走到门口,又听见历晏说道:“算了,你不用走了,就在这守着孤。”
李公公心里称奇,只以为他刚刚魇了梦。
历晏重新躺下来,才发觉自己后背衣物已经打湿,才知道自己出了一背冷汗。
他暗中捏拳,可恶!
北冥的早晨难得出了太阳,下人们“唰唰”的扫着地上落叶。顾言今天没披貂衣,坐在小院里的棋桌上喝茶。
昨日明明说要摸清一下皇宫地形,结果被魏野半路截胡,行动就算是作废了。顾言琢磨着,也不知黎清寒混来没有,挺久没看见了,是不是被分到其他宫去了。
顾言忍不住想起昨日见到的楼卿,轻笑一声,其实这里也挺有意思。
寂静宫院中突然响起声音来。
“七殿下在么?”那人没管跪了一地的宫人,径直跑了进来。
楼卿仍然一身白衣,拿着那把小毛竹扇,因快速奔跑,散着的乌发被风吹的有些杂乱。
顾言略带迟疑,看清了来人,轻笑道:“楼兄怎么来了,还慌慌张张的。”
楼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唉,来找你玩啊,就是好远。”说着,就拿起桌子上的茶杯。
顾言见状,连忙道:“等一下,这茶... ...”
话没说完,楼卿就已经喝完了,转头用一种很无辜的眼神看向顾言,口中说着:“啊?”
这双眼睛,真的是... ...
妩媚。
发觉自己脑中的想法,顾言连忙晃了晃头。
看一眼,怎么说呢,长得是真的好看,配上这眼睛。啧,我在想什么?
顾言不敢再想,扶着脑袋,无奈道:“算了,喝就喝了。”
楼卿看着顾言的脸由白变红,不解的说:“哎,你脸怎么红了?”
顾言想争辩,一个冰凉的事物却贴上额头,顾言愣了一下,只感觉胸腔里的东西跳动的更快了。
楼卿摸着顾言额头,柔声说着:“怎么回事,也没发烧啊?”
顾言躲过了他的手,感受到了脸上烫热,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道:“我没事。”他垂下眼帘,觉得自己又些欲盖弥彰的意思,撇了一眼楼卿,又补充道:“有些热。”
楼卿看破不说破,打开了手中捏着的竹扇。“哎,是有点热吧。”楼卿扇着扇子,绕着顾言走了几圈。
顾言心虚的看着他,觉得这眼神能把自己看透。
楼卿忽的弯下腰来,冰凉的指尖捏住了顾言通红的耳垂,竹扇半掩着面,不怀好意的说:“呀,这天可真热,怎么耳朵也红了。
这话似是戳中顾言心事,他猛的站起身来,绕过楼卿疾走进了屋内。
随着“砰”一声房门关上,空荡的院里只剩下了一抹雪白。
楼卿还保持着扇扇子的动作,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寒风钻进他的袖口,冻得他一哆嗦,他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到顾言房门前敲着门,边敲边喊。
“殿下,你生气了吗?”
“殿下,我错了!”
“殿下开开门啊!”
... ...
“啊嚏——”
“殿下,我好冷”
顾言没理他。
“殿下,我要染风寒了。”
顾言还是没理他。
楼卿失望低下头,小声说着:“我只是想和殿下开个玩笑,既然惹殿下不高兴了,那我便走了。”说着,真的往前走了两步,边走边喊:“我从小就自卑,没有朋友,殿下不想理我也是正常。”
顾言没反应。
“殿下,我走了。”楼卿抿嘴。
下一秒,房门被“砰”一声打开,惊的下人都朝里院看去。
但他们看到的只有空荡荡的院子,以及已经紧紧关上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