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并肩番外 5-42

帝尊动用经历过上古之战和创世之战的雷霆手段，雷厉风行地把桓钦修炼乾坤引，害死三大帝君，并吸收了他们仙灵的证据一一展示在众仙面前。众仙唏嘘不已，但均认为证据确凿，无人对他的罪行提出异议。

帝尊接下来甚为坦诚，直言表示，应渊帝君用计暂时抑制了此人的仙力，他吸收了三大上神的功力，一旦对仙力的抑制失效，要再制住此人，将非常困难，很可能会让天界伤亡惨重。鉴于他的罪行昭彰，证据确凿，无可饶恕，判他雷霆万钧之刑，一个时辰后即行刑。

众仙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但也都觉得此判此刑合理，只是虽然害死三大帝君和冒充帝尊的证据确凿，但仙魔大战依然还有诸多疑点。有人提出，桓钦可以运用魔族秘术傀儡术，定是和魔族有勾结，魔族与他共谋之人是谁，是否就是仙魔大战中死去的邪神，尚不清晰。

帝尊和应渊都连连点头，然而二人沟通一番，依然认为事有轻重缓急，当前最重要的，是保证桓钦在星殒草生效期间伏法，其他疑点，如果问不出来，也只好再另找线索了。

此观点一宣布，众仙各自思忖，连战神应渊帝君都表示并无把握可以制住此时这位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的桓钦，再想到刚才那气势磅礴完全不亚于四大帝君联手的霞光慈航阵是靠此人一人之仙力结出，都不免震惊恐惧，理解将他立刻处决是事急从权，实在没必要冒着九重天覆灭的危险，留着他的命问细节，于是纷纷赞同。

桓钦早知绝无幸理，此时见众人已有决议，只淡然一笑，幽幽道，“我一步行差踏错，落入了无所不能的青离应渊帝君的圈套，倒也无甚可说。我命在顷刻，这三界如何，再也与我无关。我策划此事万年，如果不把我的运筹帷幄都说出来，岂不是辜负了我这完美缜密的计谋？将来天史之上，至少我桓钦是个有头脑有谋略的谋逆之徒，而不是莫名其妙在和应渊帝君的私宴被揭穿伪装，稀里糊涂就伏法了的侥幸之辈。”

他极是坦诚，从自己本是修罗族人，乃是被修罗王玄夜换去修罗血脉，击碎修罗内丹，种了仙根，修出仙灵，派到天界的卧底开始讲起；讲到了玄夜为了个女人送命之后，他改弦易张，全心全意服务于天界，甚至为了天界在创世之战屠杀自己的母族，却只被授予了星君之位；又到他收买了本就对帝尊心怀怨恨的三翼乌遗孤司沐，通过霑夷控制了妙法阁丝璇，在衍虚天宫安插了轻昀，又和天机阁陶紫炁心意相通，都有志建立一个公平开放的新通道，而且相互爱恋，二人犯了所谓的天条首戒；自此，天界重要人物和重要部门仙阁都有了他自己的人。他和魔族长老烁骅联手，试图挑起仙魔大战，邪神玄襄却生性淡泊，油盐不进，坚决不支持与天界作战；于是，他派陶紫炁去以情迷惑玄襄，从而获得了邪神与生俱来的本命神器万魔之眼，在修炼乾坤引的唯一时机，九曜连珠即将到来之时，令烁骅杀了陶紫炁祭旗，引发仙魔大战；他在仙魔大战中，故意装作鲁莽冒失，害得应渊中九尾蛇之毒，令他不得不提前离开战场；夺取北溟仙君仙灵并杀了他，之后，就是临川看到的那些。而三大帝君于仙魔大战中杀死的邪神，其实是烁骅用傀儡术假扮的。真正的玄襄，大概还在邪神殿被软禁吧。

他这一番话，看似理智，讲述得极是清晰，却又时不时状似疯魔，长声狂笑，让人不寒而栗。待他一切讲述完毕，众仙身上的冷汗早都出了好几层，都忙不迭表示，既然万事已经明晰，不必再耽搁，赶快行刑吧。

应渊从他说自己本是修罗族开始，就已经彻底怔愣，一直双手握拳，微微颤抖，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帝尊当然没有错过桓钦在讲述自己本是修罗族时，望向应渊那意味深长的玩味目光。他忍不住微微挪动脚步，把应渊护在身后，稍稍挡住众人，以及桓钦的视线。到了桓钦不再说话的时候，他立刻宣布，把这个罪大恶极之人押赴天刑台，执行雷霆万钧之刑。

应渊坚持着跟在帝尊身后，直到亲眼见到那声势浩荡的雷霆万钧之刑瞬间将桓钦击到灰飞烟灭，才缓缓闭上双眼。

众仙震撼之余，纷纷议论，修罗王玄夜如此工于心计，幸好他已经死了。修罗族真的是上古恶灵之首，实在罪大恶极！这埋伏于天界这么久的卧底，就连失了主子，都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让天界遭受如此惨重损失！而且，修罗族人实在是自私自利到匪夷所思，为了私欲，既屠戮母族，又屠杀我天界与他共事万年的上神上仙，更别提那八万天兵天将了；甚至连号称是自己的爱人都能毫不犹豫，毫无遗憾后悔地牺牲掉，用来作挑起大战的工具！幸亏他们已经灭族！

帝尊挥退众人，心疼怜悯的目光看向应渊，想措辞安慰，却欲言又止。

只过了须臾，应渊就睁开眼睛，躬身行礼道，“帝尊刚刚元神归体，还请尽早回玉清宫休息。应渊…… 无事。明日，我再到玉清宫…… 商议…… 邪神一事。”

帝尊忙点头道，“吾会传素问仙君给吾调理仙体，你无需担心。今晚你且回宫休息，万事明日再议。”

看着应渊保持着平日的风姿气度，黑色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帝尊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

【渊儿，这桓钦临死，还给我们，尤其是你，挖了个坑，埋了颗雷啊…… 】

青离殿。

应渊默默呆坐，微微垂头，眉头微蹙，眼眸中透露出疲惫和迷茫。在这私密的寝殿，他不再强行维持体态，双肩微微低垂，仿佛背负着沉重的负担。良久，他轻轻抬起右手，金色的仙力在他掌心凝聚，散发着圣洁的光辉。他凝视着掌心的仙力，脸上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灵悦再也无法束手旁观，她鼓起勇气缓缓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手掌轻抚他的手背，声音温柔而坚定，“应渊君，你看，这仙力是如此的清澄纯净，如皎皎明月之光辉，是我天界众人的心之所向，也是我们的心之所安。您选择成为天界帝君，统领我们共守三界，乃是由心而定，而非来自血脉。”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接着说，“桓钦选择颠覆天界，也是恶念由心而生，也非因其血脉。血脉不可选，但志向行为，都由我们自己决定。此理，您自然明了，何须为此伤感？”

应渊露出淡淡的笑意，右手握拳收起了那仙力，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灵悦，你从来没问过我的血脉之事。帝尊告诉过你么？”

【你说的自是正理。然而此理，我明了，可不代表别人都明了。你能说出此话，我心甚慰。不过，我早该知道，你必也是明了的。】

灵悦轻轻摇头道，“帝尊没告诉过我。在第一次为你检测诊脉之前，我完全不知道。后来，你补结界那次，帝尊告诉我，他分出了一缕元神帮你压制，叮嘱我尽快帮你恢复状态。别的，他什么也没说。”

应渊欲言又止，她微微一笑，接着道，“我不问，一是因为这是你的私事，本与他人无关；二是因为…… ” 她温柔关爱的目光打量着他清隽却带着疲惫伤怀的眉眼，微笑着娓娓道，“一开始，在我心目中，你是心怀三界，志存高远，思维缜密，在帝尊面前侃侃而谈的青离帝君；后来，你也是虚怀若谷，处事公允，明察秋毫，因材施教的应渊君，而且…… ” 她低头轻轻一笑，“还会想不起自己取水喝，经常莫名其妙就没有用膳，还脸嫩害羞…… ” 她脸上微红，赶紧又抿住嘴，故作认真地接着道，“坚韧强大，智谋卓绝，处乱不惊，宽厚包容，风雅浪漫…… 总之，你就是你，好处多得说都说不完，我哪里还有心思关心什么血脉的事？”

应渊看着她美目流转，表情生动，心中熨帖，微笑道，“原来，在你心中，我的好处多到说不完。”

她露出一副很意外吃惊的样子，连声音都大了几分，“这难道还需要说吗？不光是我，整个天界，谁不觉得你的好处多到说不完？你随便去问…… ”

应渊伸手虚捂住她的嘴，认真道，“我现在问的，就是你，只有你，不用扯其他人，不是泛指所有人。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应渊，好处多到说不完？”

灵悦红了脸垂下眼睛，轻声道，“这话，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绝无虚言，绝无夸大其词。你不但好处多到说不完，而且…… 一点不好的都没有。你…… 要是喜欢听，我…… 我还能继续说。”

应渊不由得轻笑出声，连连点头道，“那就好。日后，你可要多说一些，我很喜欢听。”

【渊：我知道，你是顾忌那天条首戒，所以一旦自觉言语里真情流露，就忙不迭地掩饰，以前要么不答话，要么加点限定条件，这回又拿我青离帝君的声望当挡箭牌。给我个准话，我，应渊，对你，是不是个特殊的存在？

悦：是是是，当然是！你哪里都好，没有一点不好，对我是唯一特殊的存在！我还表现得不够明显吗？以前我虽没答话，也都真心实意地回应了…… 再表现得明显一点，咱就一起上天刑台了！

渊：那就好。天长日久，来日方长，注意：不是你那后来又特意加了“解决噩梦问题”这个限定条件的“来日方长”，我都要听你说我的好处。】

他收了笑，握紧了她的手，目光转向空处，幽幽道，“我的母亲，是上古之战时，一名被修罗族蛊惑的无辜小仙。她在生下我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被利用了。于是，她…… 选择了以身…… 殉道，和我的…… 父亲…… 同归…… 同归于尽。在临终之前，她把我托付给了帝尊。我…… 我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但帝尊…… 怜悯我，帮我隐藏了身世，亲自抚养我，教化我…… ”

他垂下了眼帘，掩住了眼中的波涛。

灵悦两只手都握紧他的手，沉默片刻，开口道，“应渊，再不要说，你‘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这种话。你已经存在了，而且，你的存在，改变了无数生灵的命运。青离帝君已经造福苍生万年，怎么可以说，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呢？”

应渊没有看她，却轻轻点头，哑声道，“我知道，我…… 只是转述当时帝尊告诉我的话。我想，他的意思是，我的…… 父亲，也许，还有母亲，并不期待…… 我的降生…… ”

灵悦的手握得更紧，马上道，“不要做此假设。你的母亲…… 很伟大，很伟大。我相信，她把你托付给帝尊的时候，一定有万般不舍！”

她的话语非常笃定，让应渊忍不住转过发红的眼睛，看向她，她接着道，“我自幼不幸离群，从未享受父母家人之爱，然而虽然我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离群，但我一直相信，我的父母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无法抵抗的危险，他们一定是没有办法，没有选择，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她看向他，坚定地重复道，“我相信，你的母亲把你托付给帝尊时，定有万般不舍。但是，她心怀大义，有无穷的勇气，她做下和你父亲同归于尽的决定时，定是深思熟虑过了。她和你父亲立场不同，她不是抛弃你，而是为终止战争尽自己的一份力。她定是希望你，可以生活在一个和平的世界。”

应渊抿紧嘴，点头“嗯”了一声。灵悦勉强露出微笑，伸手轻触他鬓边的发丝，柔声道，“你的母亲有如此胸襟和勇气，你作为她生命的延续，信仰的传承，原该引以为傲才是。”

应渊握住她的手，再次露出微笑，“不错，我确实以她为傲。自从我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万年来，我一直和她一样，为终止战争，为三界和平，尽我的一份力。我一直希望…… 期盼，她对我…… 有爱，有不舍。我一直说服自己，她只是做出了更高尚，更无私的选择。如今，你也这么想，我…… 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