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并肩番外 5-14

养伤期间，应渊虽然既担心上始元尊结界的裂隙，又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忧心忡忡，然他在这帝君之位上万年，总有这样那样的忧心之事，早已习惯积极面对而不是消极困扰。他虽然损伤极重，却除了一开始实在支撑不住之时不得不昏睡，稍微状态好一点，就不想再闲着。偏偏帝尊对他很是担心，把他负责的公务统统截到了玉清宫，他卧床只觉无所事事，想起自己言之凿凿，承诺会对灵悦各方面皆悉心教导，却一直只是指几本书给她，并未得机会亲自指导，深为憾事。此时难得有时间，于是也不顾自己病体，拉着她长篇大论地梳理修行的要点，进行集中又有针对性的教导。

灵悦一开始很是担心他体力不支，试着劝了几句，然而应渊只一挥手，表示“本君还不至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就继续滔滔不绝。说到得趣处，激发得灵悦也越来越投入，两人有来有回地讨论起来，灵悦修行时遇到的各种问题也一一被他掰开揉碎地解答，让她茅塞顿开，把以往零散的理解联结成网，打开了一片修行的新天地。

帝君大人的上神之体正如灵悦第一次给他检测诊脉时所说，“恢复力惊人”，在寝殿讲课三日就基本全盘复原。这期间，灵悦钦佩感激之余，对他的照料更是尽心细致。自从发现他其实味觉非常敏感，只是日常并不表现出来，表面上好像对饮食并不挑剔，其实颇为有所偏好，她愈发用心观察体会他的小小偏好，希望能在他伤病疲累时提供最合他口味的饮食。既然恢复的时间还算充裕，那本来她觉得理所当然的“苦药汤子”，也不再给他，而是想方设法把仙草灵药融入饮食之中。应渊因那苦药不再出现在自己眼前而大大松了口气，只觉自己的医官果然极为善解人意，于是“投桃报李”，也肯稍稍透露一些自己的真实偏好给她。

【渊：大家最多知道本君爱雀舌茶，本君真正的饮食喜好，那是藏得妥妥的。一来，哪怕只是饮食上的小小偏好，也可能成为弱点，被人利用甚至攻击；二来，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本君的喜好若人尽皆知，难免上行下效，更易造成奢侈浪费；再说了，那些宫廷大宴，正式场合，本君要表现出厚此薄彼，未免不尊重人，还可能造成误会。最后，若人人皆知本君喜欢甜的怕苦的，还怎么维持本君那清风朗月又杀伐决断的战神形象啊？不过，本君舌头灵得很，一道菜一道点心有些微的变化不同，都瞒不过本君，本君只是不表现出来而已。其实，这些也不重要，本君没有那么挑剔，更没那么娇气！

悦：是是是，这些小仙都明白。您装得可好了，怕是自己都当自己是真的不在意了吧。您但凡不那么装，我一开始就不会给您那苦的。

渊：不过嘛，既然你是本君信得过之人，准备饮食又只在衍虚天宫小厨房，本君可以对你稍微透露那么一点点……

悦：您放心，您这小小偏好，我绝不对任何人提起。平时也还罢了，但疲累伤痛时，还是尽量用得顺口些，否则您没有胃口，吃不下东西，少了能量补充，您那上神惊人的恢复力可是要大打折扣的。】

到第三日晚膳后，应渊感觉自己身体状态良好，仙力平稳，又觉这三日的教导成效斐然，灵悦悟性极高，极善举一反三，照此下去，飞升上仙，也就千来年的事。他深感欣慰，心情也舒畅起来。想起那晚屋顶上她展露出来的身法，以及之前学习军中攻击防守招式的效率，他对她的武学造诣还是很好奇，于是带她到青离殿后院。他令她不必忌讳，把她的拳脚功夫，武学上的修为尽数展现，他好根据她的基础和当前修习程度，给出指导。

灵悦却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发红，轻声道，“小仙的拳法只是根据藏书阁的拳谱自己摸索的，从未示人，实在不值一笑。”

应渊微微一哂，佯装怒道，“你来衍虚天宫也有些时日了。难道不知道，此地是本君寝殿后院。这个时辰，除了本君，绝不会有其他人来？” 见她难得露出扭捏神态，他也忍不住微笑，又缓下语气道，“你只管施展就是，本君绝不笑你。”

灵悦也不再纠结，微笑道，“请帝君不吝赐教。”

她捻诀换上贴身的劲装，开始展示自学的拳法。她的身姿优雅而稳健，一开始动作柔美，仿佛在模仿云龙翱翔，脚步轻快如风。然后，她的拳头突然凝聚力量，速度加快，模仿雄鹰的力度和敏锐。之后，她的掌心呈现出小气旋，招式变得急速而犀利。

应渊并没有抱有太高的期望。她说得清楚，只是根据藏书阁的拳谱自学的。藏书阁的拳谱，一共也没有几本，都是最为基础的，甚是粗浅。以他精修武技、驰骋疆场数万年的经验，藏书阁那几本旨在强身健体的功夫，确实“不值一笑”。他看着她一板一眼地把那拳谱上的招式做得优雅精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

多看了几招，他发现她的招式虽然看似华而不实，但却展现出了与生俱来的天赋和用心的思索融合。她并不是机械地按照拳谱上的绘图做出动作，而是将藏书阁中的三本拳谱，云龙、神鹰和风神拳融会贯通，各招之间的连接转折颇有浑然天成的感觉，显然在这方面悟性也颇高。

他心中喟叹，明日见了昭圣帝君，一定要建议他，给天学院改革改革，配几位修为高深些，技能全面些的讲师，因材施教才是。看看本君这医官，如此人才，居然囿于藏书阁的几本粗浅拳谱，练出这等观赏性不错但迎敌时并不实用的功夫来。想到她说她这拳法从未示人，自然更不可能与人对过招，也难怪她把这与人对抗的功夫练成舞蹈一般了。

他忍着笑，踏前一步，轻描淡写地伸出一只手，向她的拳头迎上去。他的动作看似随意，但却蕴含着丰富的后招。

灵悦微微吃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地止住了动作。她完全没有料到所谓的“请帝君不吝赐教”真的会让他亲自出手与她对招，毕竟上次阵法演习时，帝君只是指导纠正众仙兵的动作姿势或者仙力运行方式，并未与任何一位交手。然而，她听到应渊微带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本君陪你走几招。”

她握起拳，迎上他的手掌，而应渊只是随意地单手变换招式，就让她的拳头完全捕捉不到。她被激起战斗的热情来，出手更为快速，跟着应渊的招数变换出招的方向和节奏，充分展现出她自身的灵敏感知和快速反应力。

应渊心中满意，忽然拉长声音道，“小心了～” 随即变了出招的方式，不再被动地应对，而是转为攻击她的破绽。只一瞬间，他的手掌就突破了她的防御，轻轻击在了她的小臂之上。

灵悦只觉击中自己的掌心中带着她早已熟悉的浑厚无比又中正平和的仙力，如暖风拂过。这仙力极为柔和，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蓄势待发。

惊异之下，她反应很是迅捷，迅速闪躲开应渊的攻击，本能地弥补着自己的破绽。然而，她越是试图弥补，在应渊眼中，就越是破绽百出。他开口轻叱道，“左肩”，手掌就向她左肩袭去，灵悦刚勉强避过，他又轻笑道，“右臂”，手掌就跟着过去。

应渊出手极有分寸，仅是柔和的仙力点到即止，一触即走，却不断变换招数提醒她的破绽，鼓励她应对。他时而调整速度，时而改变进攻的路数，以各种变化来引导她的反应，并不逼得她左支右绌十分狼狈，而是给她充分施展的余地。到后来，他还童心忽起，数次在言语上使诈，并不攻向他唤出的部位，而是预判到她为护住被叫出的部位而露出的更大破绽，轻飘飘击去，引得灵悦措手不及。他自己却忍俊不禁。

即使初与帝君对招的压力极大，灵悦很快适应了他轻松柔和的方式，渐渐领略到了与人对招的奥秘。她的身体开始本能地运用她身为飞鸟与生俱来的灵巧身法和应变能力，用各种方式躲闪、防御、反击，逐渐变得流畅。她的眼神也由最初的惊慌茫然逐渐变得专注，全身心地沉浸在这全新的体验里。

百来招后，应渊渐感她体力不支，就一伸手轻握住她的手腕，笑道，“停。今日到此为止吧。”

灵悦止住身形。应渊放开她的手腕，也不等她开口，就道，“灵悦，本君能看出来，你在拳法上是下了些功夫的。你的问题，并不在动作招式，也不在仙力运行方式，而是在观念。拳法是自保和战斗的手段，不仅仅是动作招数的堆砌，更是动态的、多变的。在实际对战中，每一招每一式都需要有目的。”

见灵悦俏脸上带着大量消耗体力后的晕红，微微喘息，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聚精会神地听讲，他继续说道，“本君相信，通过这次对招，你已经领悟到了一些，无论是拳法，剑法，还是任何武器，都不仅在于动作的和谐，还在于实际活用于战斗，应对敌人的百变。”

他微微一笑，“你从未与人对招，只是自行练习，这方面有所欠缺是预料之中的事。然而本君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与你对招练习…… 本君建议你在练习拳法时，思考每一招的实际用途。想象自己需要用这些招式来应对敌人的进攻。如此一来，你的拳法就会更完整，也更加实用。本君若有闲暇，自然会多陪你过招。”

他伸出手取来几本拳谱，却又微微犹豫，收回手沉吟道，“你毕竟是女仙，力道不足，近身战斗时仅用拳脚太过吃亏，最好还是选一件兵刃，专门练习相应的招式…… ”

他看向她，问道，“你喜欢什么兵刃？弯刀，双短剑，乃至匕首，皆是一分短一分险的兵刃，适合速战速决，以免你体力不足，不适合持久战…… 长剑则比较均衡；嗯…… 或者长鞭，可远可近，非常灵活。你身法极佳，移动迅捷，这些都可以驾驭。”

见自己的医官睁大了眼睛，满脸惊疑地盯着自己，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毕竟是个医官，虽说对武学感兴趣，但显然从未把武学当做主业。何况，在做自己的专属医官之前，她可是在玉清宫安稳度日千年，恐怕从未考虑过有朝一日自己需要离开安稳的九重天，去上战场。这兵刃，大概更是从未考虑过之事。

此时看她张口结舌的样子，他迟疑片刻，把手上的几本拳谱仅留下一本，往前递了递，说道，“不过，如今大战在即，可不是新学一件兵刃的时候。无法熟练驾驭的兵刃，在迎敌时只能是负担。你还是先照着这本练练基本功吧。待此战之后，如果你有兴趣，本君亲自带你去私库，帮你选件趁手的兵刃…… 本君私库里的武器齐全得很，很多是本君幼时使用过的，定能找到适合你的。 ”

灵悦回过神来，忙伸手接过那拳谱，屈膝施礼道，“小仙谢帝君恩…… ”

她话未说完，已经被应渊托着手臂扶了起来。他甚是随意地摆摆手说，“如今你是我的贴身近侍，不必如此多礼，你累我也累。你向陆景学学，在本君面前随意些，自称我即可，更不必事事谢恩。”

说完，他转身，步伐轻快，漫不经心地道，“天色已晚，明日一切恢复正常…… 今晚宵夜就不必了，来，服侍本君早点歇下了。”

灵悦低头藏起如花笑靥，加紧两步跟上他。

【悦：帝君大人您说什么？兵？刃？

渊：哈，你这丫头真的把武学当舞蹈玩吗？你练这个不是为了对敌，是为了让人观赏的？那也不对啊，你不是“从未示人”么？本君要不管管你，这可真是不带谦虚的“花拳绣腿”了。这九重天，可从不缺瑶池宴上跳舞的仙娥。本君的医官，也不能去做那个，多浪费人才啊。

悦：弯刀？短剑？还是双的？还什么，鞭子？我还以为我只需诊脉就可以了。

渊：我衍虚天宫要是能出一位能文能武的上仙，那可真是这数千年来的“佳话”了。只要你有兴趣，本君私库里那些东西，随你挑选，本君亲自教导你。

悦：帝君大人，我有兴趣，仙神之生漫长，时间有的是，咱各种都学学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