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乱

——“为什么遇到的，都是苦难的呢”。

壹

2009年伊始，日曲卡城埃蒂斯区动荡不安，新年其乐融融的氛围被枪声荡涤得一干二净，哀鸿遍野，幸存者人人自危。区内的上流社会尔虞我诈，机关算尽只为日后家族延绵不绝。

帕西菲卡对此感到愤怒——小命吊在刀尖的生活快把她折磨疯了，她的母亲还有心思给她找后爹！连作为学生的她都开始担心学校会不会响起枪声了，母亲的应对意识却微乎其微——也许无权无势，全无明哲保身之计。

维希——帕西菲卡后爹的亲女儿，对当今局势漠不关心，似乎把自己的死活也置之度外。一双丹凤眼似古井，泛不起丝毫涟漪，脊背至尾椎连成一道笔挺的锋线，像绷紧到快要爆裂的弦。铃兰味的费洛蒙如丝帛般缠绕着她。

一只纤弱的Omega，作为Alpha的帕西菲卡对维希如此评价。她像她的费洛蒙一样羸弱。

全家福当然要拍，拍照之前，帕西安诺警告过帕西菲卡不要挂着一脸官司丢自己的人。她只好对母亲言听计从。

她本不想这样的。Alpha心高气傲的品性让她难以服软，但寄人篱下，加之贪生怕死的本能，她不得不低头，夹起尾巴做人。

摄影师来时被维希父亲——维达塞了满满一裤兜钞票，脸上笑出的褶子像包子嘴儿，阿谀奉承的话说个没完，对着帕西菲卡狂轰滥炸：“妹咂，有人说过你声音好像张惠妹的噻？”须臾又将目标转向维希：“姑娘，你气质真是一绝，跟明星似的！”

帕西菲卡如芒在背，只能僵笑。而维希平静从容，坦然地盯住镜头。

蓦地，一只微凉的手握住她青筋蜿蜒的腕。帕西菲卡错愕回头，维希一双眼眸正柔和地望住她，无言，只是指腹轻轻摩挲。释放出费洛蒙安抚她。

心底的躁郁像被大雨浇注的荒火，灰飞烟灭。

生活似乎并没有好转，帕西菲卡转学进了埃蒂斯一中。埃蒂斯一中的内部远比她想象得错综复杂。大多数权贵的后代都在这里上学。算是继承长辈的工于心计，两大学生会话事人——夏索尔和白眉儿，明争暗斗多年，暗流涌动，难分高下。加之区内的暴乱，原本剑拔弩张的两派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你是新来的不知道，”同班一个女Omega同帕西菲卡讲，“那两人从两年前就开始斗了，谁都想独揽大权。”

“现在还没定夺吗？”

“没呢，”女生摆摆手，“你知道的，夏索尔是个Omega。但他心狠手辣，手段狡诈，手底下的人被筛了一波又一波，留下来的都是能打的种。白眉儿高二的时候去了尕玛尔城，不知道去干的什么，回来后一直被夏索尔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明贬暗讽，拼命打压。诶，听说白眉儿的背景不干净，夏索尔才这样的。”

“局势……一边倒了？”

“不不不，奈何白眉儿实力太强了，Alpha体质天生强于Omega，还有后天努力，不少平民后代都暗中支持他呢。权贵留后代的实在是少，有钱都给自己使，就算留了种，亲骨肉也能算计进去。这里60%都是平民，基数太大，很难让人忽视。当然，也有支持夏索尔的平民，他们要光明正大许多。悄悄跟你讲，我们学校还有些人嗑这对哩！不过你放心，09年末，最迟10年夏天，这事儿绝对尘埃落定。”女生拍着胸脯保证，“内部消息，绝对可靠。”

“啊，这样啊……”帕西菲卡蹙着眉。

祸兮？福兮？难料。

贰

残阳如血，赤霞当空，天空隐隐有了月色，整个世界光怪陆离。

帕西菲卡紧紧盯住天边极速飞逝的奇妙景色，生怕它们还未来得及欣赏就消弭了。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日月同辉的天空呢。”帕西菲卡语气歆羡，脸颊贴在车的窗玻璃上，呼出的气把玻璃熨白。

“嗯……我也是第一次见。”维希靠在帕西菲卡的肩窝，闷闷地回应她。嗅着Alpha雪松香的费洛蒙，这极大地安抚了她发情期躁动的情绪。帕西菲卡勾住她的腰，隔着衣料抚摩她的脊骨——她的脊背平阔而白皙，像冬日暖阳曝晒下的青石板，温凉光洁。

夜幕降临。几声毫无预兆的枪响贴着窗擦过，帕西菲卡险些被贯穿脑壳——对方枪法不精，未计算好提前量。维希倏地昂起头，面色急转直下，发情期带来的迟钝使她未能及时发现袭击者的预谋——如果发现的话，她是绝不会让帕西菲卡放学后和自己上同一辆车的。

“贱种，去坟墓里告诉你爹，做人别太贪心！”一辆宾利飙过，停下，车里一群彪形大汉抻着脖子冲帕西菲卡喊。

“下车。”保镖立即持枪跳下车。擒贼先擒王，直击头目。维希脸色阴沉，抽出一把左轮手枪，拉下车窗，冲那几张横肉颤颤的嘴脸就是数颗子弹。几个人没想到维希发情期的反应力还如此强悍，措手不及，一下损失了两人，登时军心涣散，头领骂骂咧咧地掏出大口径步枪，不讲章法地突突个不停。一枚子弹迎面出膛……拉上车窗是来不及了。

帕西菲卡突然感觉身体失去平衡，被人压在车底，头顶一片浓重阴影。

——维希干的。

位置置换，子弹擦过维希的肩胛骨，灼烧皮肉，鲜血顺手臂蜿蜒而下，在白绸衬衫的表面洇出繁复的殷红纹路。维希低头，刚好对上帕西菲卡的麻栗色眸子，她第一次在那里看到惊惧。

这次袭击者目标明确，直奔帕西菲卡，但沉不住气，未做万全之备，没料到车上还有一个维希，被打得措手不及，功亏一篑。逃亡时还损失了一个人，得不偿失。

医院病房，维希倚在床上，肩部缠着绷带，正昏迷不醒。“除了失血过多，没有大碍，”医生掸了掸衣摆的灰，“看她校服，埃蒂斯一中的是吧？都在这个中学了，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身上新伤叠旧伤，这点儿不算什么。不过这创口，休养不好，再格斗怕是要二次撕裂。”医生对着状似心不在焉的帕西菲卡说，随后风摆柳枝般地走了。

维达早料到掀起暴乱的匪帮会盯上她们，索性将计就计，以帕西菲卡连同维希，为饵，引蛇出洞。

为了活命，不惜置女儿于死亡边缘。帕西菲卡悲哀地想。

她小心翼翼地将维希搂进怀中，手指轻轻刮蹭着她的耳廓安抚她。她腺体上贴的抑制贴不知何时掉了，现在她的整个胴体都散发着浓郁的铃兰花香。

帕西菲卡两枚犬牙抵住她的颈侧，静静谛听动脉血奔涌的乐音，***********铃兰花毛茸茸的脑袋枕在Alpha的胸口，呼吸均匀。馥郁的铃兰香和清冽的雪松香勾连缠绵，交融萦绕。

“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帕西菲卡把保镖遣走。

约莫过了几十分钟，维希悠悠转醒，眨着一双丹凤眼盯着她，伸手勾住她的脖颈，又往怀里拱了拱，唇吻贴住她的锁骨，轻咬着，呜咽着。

“对不起，”帕西菲卡抚摸着维希，维希闻言抬头，不解地望着她，眼里还泛着泪光，她苦笑着解释， “我之前在古戛纳念书，那里两派关系也非常紧张，我的父亲借我的手杀了匪帮头目的儿子。后来我妈带我逃来了埃蒂斯，我爸被他们杀了。”语毕，她疲惫地阖拢眼皮。“冤有头债有主，现在轮到我了。我怕是成了暴乱的始作俑者。”

唇吻陷入一片柔软，帕西菲卡浑身一僵，蓦然睁眼。维希正亲吻着她，动作温柔，像在抚摸一片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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