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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周宫惊变

山深闻鹧鸪

  天水蹲在殿里的横梁上,在阴影之中露出面具的一角,煞白可怖。

  他将前来赴宴的皇权贵胄全观察了个遍,饶有兴致地记录在册,他先用炭笔在小册子上画了粗陋的人像,再在旁备注。

  如下:(宽耳圆脸,厚唇矮鼻)富态,宽厚,像烤乳猪;(细眼高鼻,瘦长病态)城府颇深,串糖山楂的签子。

  他笔走龙蛇,乐在其中,几乎所有的官员都被他得罪了一遍,寥寥几人只有一个词挂在人像旁边:麻烦。

  他最希望被他钉上“麻烦”这二字的人永远不要找上门来。

  可惜,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具体是哪几位,日后再表,可透露的唯一而已——他们位高权重,不是常人能对上的对手。

  天水那处不再多赘述,瞧梁雩那处,左右已坐满了二人,其中一位正是五年前就跻身入内阁的学士余彬彦,他们二人没话找话,你来我往,虽然无趣但好在是解了一些烦闷。

  阿纷罕见地出了神,突然被一道如针一般的风打在脑门儿上,他抬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瞧见,更加的忐忑不安:黄泉水竟是如斯境界了吗?想来比武林盟盟主还要强上不少。

  不过他也没空再想太多了,天子已经携着侍奉左右的郝阿睿与宗朝款款而来,却不知门外已停了数百位禁军,上头的天水自然听到了端倪,挑了挑眉头,在底下有百双眼睛的情况下将字条投掷阿纷脑门。

  脑门再次受到重创,阿纷颇为郁闷却也不敢吱声,心中暗叹手上却不停,借着梁雩身后的空档展开字条,只见三个大字:鸿门宴。

  他为之一振,巧的是梁雩已受不了余彬彦念经般的话语了,偏头去看阿纷,后者则是掩着袖子将字条交给他。

  梁雩看完后一怔,随后皱紧了眉头。

  待到天子踩着宗朝的背上阶,梁雩的眉毛这才稍微舒展。

  随即,同旁人一般离席,恭敬向着北中位致礼。

  “吾皇万岁万万岁——”

  “诸位平身。”

  “谢吾皇——”

  梁霁扫过下方,暗暗给宗朝使了眼色,后者会意,悄无声息地从旁的暗处离开。

  梁霁大手一挥,冠冕泠泠作响:“传膳,摆宴。”

  宫奴们各个都是机灵的主,眼不观六路而耳已听八方,熟稔地躲着突然发难的手,也不看某些大胆馋美色的眼睛,毕恭毕敬摆好,又不拖泥带水地碎步小跑离去。

  梁霁的眼不动声色地微眯起来,定眼瞧了瞧眼前的女人。

  ——教习了这么多年规矩的宫奴,怎么可能,把步子给迈错?

  最后的开胃小菜摆上,她早已心知自己瞒不过去了,抬起头捻了糕点内藏着的长针,透如冰丝。

  只不过她太专注着行刺,功力不到家,被乍起的一声“有刺客,救驾”自乱了阵脚,而且那根针太细把握不准方向,经这么一打岔便往上偏,脱离了死穴。

  郝阿睿几乎是一瞬之间握住她的手臂卸了关节,欲要弹针的女人便失了最后的机会,女人也深感不妙,抓准机会咬破牙槽内的毒囊自尽了,而郝阿睿只迟了一步。

  梁霁在女人倒在自己身前时就顺手拔出了郝阿睿的佩剑,将女人捅了个对穿。

  像是得了指示,宫外的禁军鱼贯而入,将所有宫奴都杀了,一个不留。

  梁霁瞥向梁雩,只见他僵硬在原地,刺客的手与他只有咫尺之隔,但却莫名其妙在得手之际停住了。

  他的心只跳了一瞬,随后平静得不似人,不过他本身也是无情帝王家,这般看来倒正常。

  他再看旁人,有躲案底的,有拿了侍卫的命挡的,有重伤濒死的,但是都并不多,看来只有对上荣王和天子的刺客的功夫不错,仅限于不错而已了。

  这场鸿门宴损失不重,只有某些权贵在天子的刻意下丢了小命。

  梁雩再将目光放在刺客身上,发现她脑门上莫名地出现了一个血洞,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她向后倒去,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殿内浸满了血气,腥甜冲鼻,扰得人心神不宁,他们只见坐明堂的天子嗤笑一声。

  “宣太医院——季盛、赵匀培在否?”

  季盛与赵匀培面面相觑,一同上前,铿锵有力地应答:“臣在。”

  梁霁:“此番查案,二人所至之处如朕亲临,不得犯上。如有特殊情况,不必上报,先斩后奏。”

  季盛、赵匀培:“臣遵旨。”

  上头的天水捏着针左看右看,喃喃自语:“要变天了…”

  梁雩像是被吓傻了,直至太医院前来都一直未曾开口。阿纷寸步不离左右,瞧着梁雩冷静的面孔,不由得有些发怵。

  半晌后,他问阿纷:“若真有一日,你当如何?”

  阿纷沉默不久,小声且坚定地应道:“属下当誓死追随殿下。”

  梁雩轻轻地说:“我信你。”

  此时,黄御墨才匆匆赶到,发髻凌乱,腰带都没扣好,并且眼神还不好使,把堂堂天子认成了荣王,步子一拐就走到了梁雩面前:“陛下,高抬贵手,任臣帮您诊脉。”

  说完他又晃了晃脑袋,回到了天子面前,朝着尊位讨好地笑道:“臣糊涂,臣糊涂,还望陛下海涵啊。”

  梁霁被气笑了,却又因他是自己儿时的伴读,早知他性子如此,便也只是气上一气就消了,摆摆手:“不必了,你给朕的兄弟看看,方才他与那刺客只差一点,应该被吓得不轻。”

  “看来陛下颇为命硬啊。”黄御墨毫不收敛地感叹。

  梁霁:“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妄批圣命的?”

  梁雩的眼皮子抽了一下,生硬地把话插进去:“本王无碍,黄太医还是去看看其他人吧。”

  黄御墨偏头看了他一眼,眼色沉了一瞬,又笑嘻嘻道:“那好,臣告退。”

  梁霁没多说什么,似是默许了,半晌,殿内终于只剩梁霁二人。

  他们相顾无言,各怀心事,梁雩最先回过神,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斟酌字句后还是让梁霁先开了口:“我们兄弟还是生分了。”

  “我曾记得崇哥早表过心意,他只想做一逍遥王,不愿管政事,”梁雩最终还是说了,心里暗松一口气,“我们三人都是兄弟。”

  “但他不能什么都不管,朕也是为了他好,”梁霁叹叹,“男儿只偏安一隅,关键时候如何能主持大局?让他打理朕眼皮底下的允州已是朕最大的宽容了。”

  梁雩:“陛下,你偏知宁老…志诚公年事已高,权势早已不及当年,允州鱼龙混杂,他如何能做到最好?”

  梁霁:“他是时候该退位让贤了。”

  梁雩冷冷地说:“那也不是这个退法。”

  梁霁的面色也跟着冷下来:“你认为朕是有意为之?”

  梁雩笑了一下:“臣弟不敢妄揣圣意。”

  “朕看你是敢得很!”梁霁勃然大怒,本就凌厉的眼更像是一把刀,利索寒冽的刀,“朕于你眼里,便是这类无耻、冷血之徒?”

  梁雩不敢看他的眼,垂下眼帘:“若不是如此,你怎会不亲自拦着老师?”

  “臣弟今日问的不是你为何逼死他,兴许你从未逼他,臣弟今日想问,为何没阻拦?”

  梁霁缄默不语,半晌才开口:“我原以为阿睿拦得下他,谁知…是我自以为是了,反而…”

  说罢他流出几滴泪来,将这几日的不安与痛苦都展露出来,反而让梁雩弃了先前的种种猜测,开始手足无措起来,只好不顾逾越之罪,上前安抚他:“我…鸿哥,我信你,你别太难过——”

  梁雩已经记不清,自家兄长上次哭是在什么时候了,此时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但可惜梁霁很快收住泪水,只挂了两道泪痕在脸上。

  他说:“我累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梁雩:“唉,臣告退。”

  梁霁目送他离开,拿出帕子擦去面上泪痕,而一直掩藏自己的天水还没跟着梁雩离开,在梁上待了一会儿才离开。

  正巧郝阿睿刚回来,而梁霁凝视他许久:“阿睿,此番委屈你了。”

  郝阿睿双膝跪地,俯身高举双臂掌心朝上,小声却铿锵有力:“属下郝阿睿,誓死追随陛下——”

  “放心,有朕在,你死不了,”梁霁轻声道,“天要变了——不,是朕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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