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子和叶慢语没有把这个滚字接上。
然而门外也没有传来说话的声音。
看来对方执着于在循环中赌斗。
“滚！”钩子大喊一声。
叶慢语也跟了上来：“滚！”
门外的丫鬟无所畏惧地开始了下一轮循环：“叶夫人请钩子大侠务必前去用餐。”
“叶夫人请叶护法务必前去用餐。”
“叶夫人请苏白姑娘务必前去用餐。”
七七揉了揉太阳穴，头真的好重啊！她感到自己已经彻底堕入了这个怪圈，像是在冥河的黑色漩涡中被越搅越深，在中心旋转窒息一样，她迈入了注定了是要万劫不复的深渊。
以暴制暴、以毒攻毒，都是世间的良药妙方，不过施行起来要求太高。七七深感自己道行太浅，不能够再采用这样的方法。既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失败，那么为何不粗暴地解决？
“流衣。”七七抢在叶慢语发飙之前呼唤道。
“流衣在。”外面的循环也随之戛然而止，好像是得胜之后的放松。
“请流衣自尽于门外。”没有任何思考，七七的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
钩子和叶慢语都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这样恶毒的命令，会出自七七之口。
“流衣做不到。请苏白姑娘不要忤逆叶夫人。”
呵，这是拒绝么？七七想要挑明叶缓言的监视，却又闭起了嘴巴。不妨试试另一种循环？单调而短暂？
“请流衣自尽于门外。”还是那道命令，七七不会心软。
“流衣做不到。请苏白姑娘不要忤逆叶夫人。”对方也不示弱。
“请流衣自尽于门外。”
“流衣做不到。请苏白姑娘不要忤逆叶夫人。”
“请流衣自尽于门外。”
……
七七和流衣就这样循环，仿佛是两个疯子，乐此不疲。
钩子忽然捂住了脑袋，他觉得自己几乎要疯了。重复的语调，干巴巴的话语，一个个音都扭曲在他的耳朵里。
叶慢语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她感到了事情不妙。这些丫鬟，明明就是一道有血有肉的屏障，就是活生生的枷锁，把自己的理智牢牢禁锢，得手之后，再肆意扯碎扭曲缠绕。她是那个习惯于主导形式的女人，她钟情于为所欲为的霸道。
忍无可忍，也就无需再忍。她提起了拳头。美人的拳头，小巧可爱，白皙的皮肤紧绷，浅色的血管若隐若现。然而美人不愿意留时间给这个世界太多的欣赏。“嘭”！木屑四溅，整个房间似乎都在颤抖。门板上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洞，叶慢语的胳膊有一半都伸出了洞外。是的，恶狠狠地一拳下去，正中门外的时影。
叶慢语收回了手。七七很配合地把门嚯地一声拉开。
时影仰着脸，满面血污。
钩子震惊了，从未想过。跟自己最熟的两个女人，都是这样的凶暴，在行凶之时有着浑然天成的默契，不需要约定，一拍即合。
不等他考虑清楚，七七也开始动手了。她的左手，没有叶慢语那样美丽。小小的一个拳头，握得很紧，青筋暴起。她提着那个小拳头，狠狠地砸向流衣。流衣的嘴角浮起一丝残忍而决绝地笑意，满含着蔑视与轻侮，她微微一侧身子，毫不费力地躲过。七七丝毫不乱，她的小拳头，瞬间成了钩子眼里的一个幻影。钩子还没有看清七七出拳的路径，流衣的鲜血，就已经溅了他满身满脸。
女人的血，迷了他的双眼。在一片惨红的迷蒙之中，他看见一个清瘦的影子，绷成一条直线，划过一个圆弧，“嘭”地撞在地上。地上似乎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在流淌。钩子的世界里，七七的娇小形象，轰然倒塌。
难以想象，楚楚动人的流衣，高傲的流衣，身手不凡的流衣，在一个身材瘦小的十二岁女孩的手下凄然殒命。她的命，贱的不如一只蚂蚁；她的死，容易到像风过处落叶飞起。
时影满是血污的脸继续仰着，像是在故意展示。渐渐地，那血肉模糊的脸上，一个阴惨的笑容扬起。绝对是魔鬼之笑，钩子打了个寒战。叶慢语的脸更冷了，以前杀人的时候，死到临头发疯的她倒是见过不少，只是都没有这个恐怖。也许这不是在绝望中发疯，而是已经预见到对手的惨死之后的狞笑。时影会不会很强大？叶慢语也拿不准。毕竟……
七七不准备让叶慢语想完毕竟。在她的世界里，没有原则二字，只有她的心。在一个没有感情的灰暗世界里，随心所欲便成了一种宣泄，不受感情影响的人，往往极为理智，所以她完全有信任自己潜在意念的资本。
“有本事就躲开啊。”本该是满含着轻蔑遇挑衅，七七却把这句话说得严肃而正经。她的拳头直直地挥了过去。
时影的狞笑里多了一分即将得手的兴奋。卖弄似的，她的身子只偏了一点点。
如果七七的拳头落下，那么时影完完全全可以躲过。
可惜……
“你难道不知道女人打架不喜欢用拳击？”七七硬是把一个问句改成了客观的陈述。
她的拳头，也在无人知觉的时候展平，超越了拳头所应有的宽度。
一只小小的手，侧面宛如利斧，果断地劈在时影清秀的脸上。
时影微微侧过的身子效法着流衣的样子，轰然倒塌。她的脸，再也认不出来了。一代佳人，命随落花。
“还有你。”七七舔了舔嘴唇。她的眼底没有欲求不满，也没有嗜血的狂热，有的只是平静。
浪雨看了她一眼，飞到了钩子的身后。
七七只看见她的脚在动。七七犹豫了一下，这种招式，她好像没有见过。
“哗——”像是被浪打了一样，七七被泼了一身的鲜血。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她承认自己是怕了。
头痛之中，她跌坐在地上。有两个东西伴随着她一起倒地。哈哈，是被劈成了两半的浪雨。
三个美人香消玉损，魂断血光。
头痛欲裂，胸闷难忍，七七感受到了迟来的害怕。像是惊涛骇浪扑向石崖，即使自己粉身碎骨，化成漫天水花，恐惧拍打着她，一波又一波，没有停止的迹象。
七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钩子愣在了原地。
叶慢语甩了甩满手的血，冲向了七七。在她的眼睛里，多了一份同情和疼惜。
挥了挥手，满脸的云淡风轻，他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先记下你的脑袋，滚吧！”
“是，公子。”无面的老妇连滚带爬地仓皇逃离。——给亡魂灌孟婆汤的时候，她可不是如此狼狈。
“公子，您怎么就放过那个老货了呢？”一只雪藕似的胳膊缠上了他的肩。
他摸了摸那只垂在颈侧的纤纤玉手：“本要怪罪她孟婆汤送得不到位，没想到——呵呵，那个丫头的狼性因此过早地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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