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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做偷渡客

捕鲸记

是的,我该走了。我要去响应与命运的伟大同盟的号召,履行这个神圣合约的义务。趁现在,还是半夜,如果我现在出发,没有人会发现。

我穿好衣服,打开衣柜,拿出手提箱,胡乱往里面塞了几套衣服——都是方便出行的服饰;我又打开抽屉,从里面拿走了所有能找到的现金——都是我偷偷藏起来的私房钱——大致有个几百块,差不多足以我一路的花销。最后,我扣上一顶斜别着一朵小白花的小圆顶帽,就算整装待发了。

我轻轻推开门,走廊里黑暗寂静,只要发出一点声音,便会被这长筒放大数倍,从而惊醒世界上那些神经敏感的人。我右手提行李箱,左手扶着帽子,小心翼翼地向后门移步。最后,我再看了一眼安静的客厅,在心中为所有人匆忙道了个别,冲向石板路,往下山的方向,消失在森林中。

石板路下山道的尽头是一个马路边缘,接近出镇子的地方。命运为我安排了一名马车夫,和一辆被擦得雪亮的马车,在路灯的照耀下和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

“喂,车夫!”我走上前,直接对那个抄着手坐在车里打盹的黑衣车夫说道,“去火车站,多少钱?”

“啊?”那个马车夫的黄粱大梦被惊扰,起初还有些不耐烦,而当他看见面前这个提着行李的单身年轻姑娘的时候,男人本能的恭维性便显露出来:“哎呀,抱歉,小姐。我怠慢您了——请上车。”

车夫匆忙整理了衣裳,然后慌忙用马鞭扫了一下座位上的积灰和露水,一边扫一边转过头对我说,嘴角几乎扬到耳朵边:“去火车站吗,美丽的女士?火车站有点远啊。您是一个人吗?”

“是的,就我一个人。”我回答说,语气流露一丝匆忙。

“原来是一个偷偷溜出去见心上人的主,甚好,甚好。希望轨道尽头的二郎不要辜负她”车夫心里念道,嘴上却说:“上车吧,小姐。我将保证您完好无损地抵达目的地。”

“好的,麻烦快一点,我赶路。”我将手递给车夫让他扶我上车,在他的正后方坐定:“走吧。”

“如果您要赶路的话,请相信我的老戈特弗里德——他可是纯种的汉诺威战马,以前跟着西里尔·临光老将军砍法国佬 的——抓稳了!”车夫自信地吼道,以为这么夸张地说会引起我的笑容。他用夸张的动作挥起马鞭,啪的一声就打在了麦黄色的马屁股上,从车座上弄下来的脏东西就在这半老的战马的屁股上擦干净了。老黄马受击吃痛,一个加速就飞奔起来,如果不是我扶着帽子,它一定会被震飞。但这震动就只有一瞬间,在技艺精湛的马车夫的操控下,整辆马车犹如长了翅膀一般稍稍在路上飞起,速度极快却十分稳定。

车夫在那里自言自语,而我却又沉寂在思考中。镇子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山林之中。太阳要升起来了,我这个地上的年轻的朝阳的生命从此开始熊熊燃烧,直到那道漫过我头顶的水将我浇灭。

我啊,要出海去了!出海干什么呢?

我是一个在内陆生长的人,没有任何的海上工作经验。而我出海,就必定是找一个海上的活干。而海上有什么活计可以干呢?去当海军服役吧,那时候的海军可不收扛枪的女水兵;去船上当医护吧,而我的学位也和其不相称,到时候胡来医死了人就大事不好了;那跟着现代的迪亚士们去黑非洲红南美探险呢,这或许是一个好主意,以我的学识和资历,干这种事也算专业对口,可我当时就是没有想到。

我当时就只想到一个词——捕鲸。我要去捕鲸船上干活。

捕鲸?这是个什么玩意?去干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去捕鲸?可我现在以事后诸葛亮的视角来看,为什么捕鲸行业能够如此吸引我的灵魂,再拿一本书来写也是说不完的。为了不至于跑题过远,我便尽可能还原一下我当时的心境。

捕鲸是一个相当古老的行业。北海的古挪威人捕鲸获取其脂肪与厚皮,用于取暖和吃食,印第安人和爱斯基摩人亦是早期的捕鲸民族。西班牙的巴斯克人首先注意到搁浅在比斯开湾的“真鲸”或现在叫的露脊鲸并开创了直到十九世纪末都还在沿用的捕鲸方法。后来巴斯克人的捕鲸场延伸到英国人和荷兰人的地盘上。两个后生很快学会了所有的本领,然后从老师的手里抢占了法罗群岛、设德兰群岛、斯匹次卑尔根群岛等肥沃的捕鲸场。在这些地方枯竭后,他们就开辟远洋航道,在陌生的海洋中掷出基督徒的标枪,刺倒每一个异教偶像,将珍贵的油品和黄金一并带回欧陆本土,可当异教基督的的血流到那些标枪手的眼睛里时,却没有诞生一个圣徒。那一艘艘捕鲸船,可以说是哥伦布的先驱,如果说他带来的是基督世界的外交团队,那么那一艘艘捕鲸船便是开疆拓土的大将军,将基督的福音带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正如历史在不断的前进更新,不同时间段海洋上有着自己的世界霸主。英国人和荷兰人在北海角力争夺捕鲸霸权,甚至已经达到出动军舰并交火的地步。失败的荷兰人就来到北美大陆东岸建立新的捕鲸基地。再后来,五月花号及类似船只将旧大陆那些最贪婪最无耻却又最能干的人送到美洲大陆并建立了一个新国家,让现代捕鲸业被这个——和我一样年轻气盛,朝气蓬勃的——美利坚合众国给称霸着。美国捕鲸业大致起源于上个世纪初。有一群贵格会教徒,来到楠塔基特 的山坡上,看到眼前波涛汹涌的海洋,海上一大群鲸鱼肉眼可见地在海面上嬉戏打闹。于是其中的那个头狼,便指着那片鲸鱼,或大海,理直气壮地宣称:

“那儿是一片草青色的牧场,我们的子子孙孙将在那个地方谋生。”

于是基督的使徒就定居到那个小岛上,红色的独木舟清一色变成了白色的捕鲸大船,却开始了这伟大的事业,美国捕鲸业就这么从这句宣称中拉开了序幕。直到不久前,美国捕鲸业仍然称霸世界 ,全世界至少九成以上的鲸产品都是由美国人,或严格说,挂星条旗的捕鲸船的标枪给扎到岸上来的,虽然现在由于石油的发现和精炼钢铁等现代工业产品的发明,才使鲸产品失去了大部分市场,而美国捕鲸业仍然焕发着其夕阳的光辉。哪怕是在今天,在许多的方面,鲸产品的作用仍然不可替代,只是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那么直接贴近我们的日常生活。

我们既然说到鲸产品,那就来罗列一下鲸身上究竟有什么宝贝。这句话说了也是废话,鲸浑身上下都是宝。古代蛮人下海打鲸,是为取其皮肉,饱其腹,暖其身,现在的爱斯基摩人也有很多穿鲸皮外套的。而在我们文明的基督教世界,鲸的用途可谓五花八门,涵盖方方面面:鲸皮制作的皮革质地软、韧性强,易染色,表面有天然花纹和一层短短的绒毛,是牛皮的替代品。而其中又以抹香鲸的皮最佳,玛莉亚就有一套书签,据说就是由抹香鲸背部的皮肤晒干了做的。鲸的鳍、腱、结缔组织和皮下脂肪等“边角料”是制胶工业的重要原料。鲸骨不仅是多愁善感的文学家们打发时间的玩意,也可以炼骨油,炼完后还可以打磨成骨粉,是优质的肥料。鲸牙是各种小工艺品的直接原料。鲸肉营养价值很高,尤其是蛋白质含量高于其它常见肉类;其味道亦鲜美,其做法可以写成一本世界地理志。鲸肉不仅是人们日常的美味佳肴,更是重要的战略物资,是战时的重要肉类来源。以前的人们说鲸肉叫油腻,且有一股膻味,这是因为当年捕获的猎物都是经过剧烈运动,肉质因此变差;保存和烹调不当亦会导致这个。鲸的内脏中富含多种维生素和激素,是药业的重要原料;抹香鲸的背部有一条粗韧带,和当归一同煎服可治风湿病。由于其结构巨大而且超然的硬度和美观度,它几乎被用于充当我们基督世界的桁木,比木材要可靠得多。从屋架到雨伞,甚至我们女士的紧绷的胸衣和宽阔的裙摆,都是靠鲸须撑起来的。最重要的是,抹香鲸的腹中有一种叫“龙涎香”的珍贵物质,芳香异常,让第一个将它掏出来的人醉生梦死,只要卖个一坨,便能收获一笔不小的财富(注:关于龙涎香相关的事情,本书会分几个方面来讲它)。当然,限于社会生产水平,以上罗列的种种用途在那个时候并没有被全面开发。

其中用途最广泛的莫过于鲸油。鲸油用于点灯,这是我们都熟悉的,在煤气灯乃至电灯发明之前,夜晚,大地上的光明就是靠一滴滴鲸油给点亮的,让人能在圣光达不到的地方也能看清魔鬼的脸庞。难道基督晚上在给他的十二门徒讲道的时候,不是用鲸油灯点亮,让每一个人都能看到他的脸吗?难道在每一个黑暗的夜晚,您们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点燃床头的油灯打算干些什么事情的时候,您们难道就没有闻到一股来自大自然的清香吗?没错,正如一位智者说过,这世界上的燃料,除了电和鲸油,都是恶臭无比的。我仍然记得牛油灯那仿佛用刀在刮鼻腔的感觉。再者,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早期,曼彻斯特的每一个工厂每天都消耗着一桶又一桶的鲸油,用于润滑,用于回火,用于各式各样的工业生产,用于让其产品沾上自然的元素,从而让有钱无脑的消费者中榨出本就不多的油水来。

光是将鲸产品的用途简单罗列,就用了不算少的篇幅。而大鲸存在的目的,或说捕鲸人存在的目的,史料记载甚少,或者说十分含糊。而我向来都是带有一种目的论的眼光来观察世界,因此捕鲸业的出现必定带有某种目的性。您可能会说,我费了这么多口舌说了以上种种鲸产品的用途,不就是想说捕鲸就是为了让人得以生存嘛。但如果就这样带着一种功利主义的眼光来看,那么一切都可以从利于人类生存的目的来看,那么这个世界就没有探索的意义了。可捕鲸这个行业就是不一样,它的存在就完全是功利主义的,完全是为人类的生存而服务的。

我们记得,以色列人出埃及时,耶和华降给他们吗哪吃。由于这“夜间随着露水降在营中,是有如白霜的小圆物。形状彷佛芫荽子,又好像珍珠,是白色的。以色列人把吗哪收起来,或用磨推,或用臼捣,煮在锅中,又做成饼,滋味好像新油”,因此我倾向于认为,这种食物其实就是经过特殊烹调的鲸鱼油渣,毕竟尼尼微人确实很早就在地中海畔开展了捕鲸活动。这吗哪不是上帝投下的,而是某些善良好客的当地人出于怜悯,将用于过冬的食物赠与他们的。而那些消失在《圣经》的字里行间中的神秘捕鲸民族,就是靠一头头游弋在东地中海的一个个海中油桶养活的。在《圣经》时代就是如此,鲸的存在就是为了养活人类,那我是不是可以据此断言,世界上的大鲸,就是上帝派来养活人类的使者,在人类饥饿的时候能有肉吃,在人类寒冷的时候有衣穿,在人类笼罩在黑暗的时候能看得清东西,在人类吃饱喝足的时候,能有什么东西能够聊以自慰,乃至从一具具白骨中看出什么大道理来。按照这种逻辑,那一个个先会划船而不是先会说话的人,便是上帝的头一批信徒,他们通过那一个个巨大的无声的使者,通过心灵感应与神沟通,将神谕贴在身上,每天吃的却是福音书。这在一定程度上暗示了,没有鲸,就没有人类文明。

而我们又知道,随着电气时代的来临,鲸在日常生活中的作用愈发式微,捕鲸业正在爆发死亡前的最后呐喊,世界上最后的一些捕鲸船还在新贝德福德 及其周围,为捕鲸业最后的市场贡献着自己的锦薄之力,虽然这个市场仍然如一个巨大而苍老的机器,还需要相当的鲸油来维持。

只不过对事后的我来说,捕鲸业对我来说具有一个很特殊的意味。历史事实是,当我再次回到德意志的土地上的时候,美国捕鲸业很快就消失了,传统捕鲸业从此退出了历史舞台,为现代捕鲸业所取代。客观来讲,这是科学技术发展的结果,有了更好的能源,上帝便指使那些动物保护者起来反对捕鲸,开发健康、清洁,或说,更安全的电力,传统捕鲸业退出历史舞台便是遵循这样的历史逻辑。然而为什么要让现在的我去捕鲸?让我这个旧大陆的山里人去捕鲸?这就不得不要从宿命论的角度来回答这个毫无逻辑的行动:

因为在去捕鲸,因此我就去捕鲸。

无可辩驳,不可置否。

我当时就是纯粹被这种不可置否的原因给拉了出来,往捕鲸业的方向迈出自己的脚步。而去哪儿捕鲸呢?

楠塔基特。

不错,楠塔基特,美国捕鲸业的摇篮。您一定会问,为什么不去新贝德福德呢?那里不才是美国捕鲸业的中心吗?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要我去那个地方追本溯源,如果一个基督徒要去朝圣,他不是要去梵蒂冈,而是要去耶路撒冷——一切开始的地方。没错,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也将是一切结束的地方。命运已经为我规划好了我的一切航程,我不是跟着去,就是被拖着去。

马车很快到了火车站。那个马车夫表面和善,心里却藏有一只毒蛇。虽然没有伤害我的身体,却狠狠刮了一把我的荷包——收了我三倍的钱!也罢,反正也无伤大雅,等我到了楠塔基特,上了一艘捕鲸船干活的时候,钱自然就会回到我的荷包里。

我乘火车去了马赛 ,打算在那里乘上一艘开往美国的轮船。抵达马赛时已经又过了一天一夜。

马赛作为一个港口城市,从世界各地驶来的各色船只载来了世界各地的五颜六色的人,那些五颜六色的人带来了五颜六色的货物,而我们带出去的,只有白色、黑色和铜色的组合而已。我在银行将帝国金马克全部换了美国钱和一部分买船票的法国钱,径直走向卖船票的地方。售票员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法国干巴老头,叼着冒烟的黑烟嘴,一边收钱给票一边不知道咕哝着什么。

“下一位!”那干老头赶走了我前面的那个人。

“您好,老人家。”我扶着帽子,弯下身,将脑袋探到窗口边:“还有没有去美国的船?”

“只有一班啦,而且不久后就要开啦。你得搞快点。”那老头一来就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买几张票?”

“一张二等舱的单间。”

“我看看。”售票员低头翻着桌子上皱巴巴、沾满烟灰的记录表,不久后便翻到一页画满勾勾的表上,他用干得像一根木柴一样的手指在上面划着,好不容易在密密麻麻的勾勾中找到一个空位,并用铅笔在那个空位上添了一个新的勾勾。

“刚好还有最后一间房。运气不错,小姑娘。”那干巴的售票员说,一边将票递给我,我同时递上了应付的数目。

“下一位!”这干老头在收钱后,便将我也赶走了。

我一边往码头走,一边看船票,我即将乘坐的游轮的一切信息都写在了上面。我首先看到的是大大的写成花体的船名——

多索雷斯号

是一艘英国籍的蒸汽游轮。多索雷斯?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有一本奇书叫《玻利瓦尔风云》,里面的那座充斥着纸醉金迷、欢声笑语却暗流涌动,充斥着盗窃、强暴、纵火、暗杀、叛乱的令人趋之若鹜却又避之不及的城市也叫这个名字,而那位传奇的勇士埃内斯托 却能在这泥潭之中来去自如,却出淤泥而不染。只不过在现实中,世界上分布着一个个多索雷斯,而这艘直接就叫多索雷斯的大轮船,更是直接说明了她要去的地方就是一个前所未有地巨大的多索雷斯。要知道,美国的第一批殖民者,不是罪犯和暴徒,就是流氓和叛教者,而这种人,在那本书中,却站在了多索雷斯的最高层,俯视着下面永不停歇的滑稽舞台。看看多索雷斯号那两个粗大的烟囱吧,它直接展示了在船舱的最深处,黑玩意给予了整艘巨轮跨过大西洋的动力。

这时,多索雷斯号的汽笛声响,催促还在岸上流连的旅客们尽快登船。听闻笛声,我也不再拖沓,加快脚步,踏上了舷梯,终于登上这艘直接开往新贝德福德的轮船,运气果然很不错。

美国啊,我来了!我来捕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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