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等到她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他还握着她的手，她已经没有知觉了，柏洛温显然很累了，侧着身子面向她睡着的，她并不想惊动他，尝试着抽手，却不曾想，如此细微的动作还是惊醒了他。

他警觉的直起身，发现是她，又靠了回去，头向前蹭蹭，离得她更近了，能嗅到一点点她身上的味道，那只大手将她的手包裹的更多，又往回拽了拽。

“你醒了啊，饿不饿？你瘦了好多，要多吃点。”

他的另一只手攀上她的手腕，纤细的他两指便能扣住，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挲着，她的腕节完全就是皮包骨头，没有丝毫肉感。

她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去军区食堂吃吧。”

柏洛温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她的手，起身去开舱门。

A国的天总是不能完全黑透的，刚步入夏末就已凉风徐徐，她的身子早在屋内呆的有些羸弱，与风刚打一个照面，只感觉骨头打颤磨的发涩。

一件存有余温的毛呢大氅将她从里到外裹了个严实，刮的她皮肤直发痒的发丝被挽到耳后别起来，她抬手去摸，晶钻坚硬的触感刻印在她手心，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她身后探过来，靠在了她肩上，浓郁的玉兰檀香扑面而来。

她垂下头，柏洛温正歪头看着她，他额前的碎发有些长，遮住了他投向她的目光，她还是能瞧见他隐藏在凌乱碎发下那双望着她真诚而热枕的双眸。

那眼神实在太过热烈，几乎化为实质，她忍不住去拨开他的头发，想真真切切地看一看，他却抓住她的手摸向他的脸颊。

只听见他说：“生日快乐，婉婉。”

她比任何人都更要知晓他的忠真，他火红的头发，他灼热的视线，都没有他的那颗心赤诚。

她不记得这是第多少个无人记起却被他一直铭记于心的生日，于她而言过与不过都是无所谓的，对他来说没能给她一个盛大的庆典是一种遗憾。

她其实没那么矫情，可是他放纵她所有的脾性，甚至希望她多少可以娇气一些，他的眼睛在夜里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闪发亮，她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她自己，只有她自己。

“我需要一个抱抱，好吗？”

“好。”

他其实明白，需要这个拥抱的人是他，而她愿意给他一个站在她身旁的阶梯，看着向自己敞开双臂的她，真正的相拥后，感受到她娇小的身躯才有一种真实的踏实感。

“谢谢你，柏洛温。”

【不要感谢我，让我一直站在你身边吧。】

等到了食堂，柏洛温才知道她是怎么瘦的了，她根本就不饿，但还是愿意陪他吃饭，也是不想他饿着的对吧，他有些忧心又暗自窃喜。

“吃完回去吗？回去我送你。”

他一边快速吃着，一边关注她的进食进度，发现她根本没有吃一口的打算，在餐盘里扒来扒去。

“不了，先去你那，我有事要跟你说。”

听到她的话，他几乎没有咀嚼就囫囵吞枣地往下咽，还是怕她会饿，在她不情不愿的目光下，喂了她半个煎蛋，剩下的自己一口吞掉后，将餐盘送回去，又跑着回来向她伸出手。

“走吧，现在出发你爱吃的那家面包店还开着门。”

他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那半块煎蛋，脸色因为小跑和被噎到而憋的有些涨红，如果他现在坐下缓一缓会感觉好很多，但他迫不及待的向她伸出手，要带她去买她爱吃的，只为了她能吃一口食物。

她毫不犹豫的搭上那只手，穿在他身上刚好到小腿的大氅，穿在她身上差点没过鞋跟，她习惯性的伸进衣兜，泛着冷气的皮肤贴上了一个滚烫的东西，她有一瞬的呆滞，随后缓慢的掏出来——是一杯豆浆。

彼时，柏洛温已经站在副驾驶旁打开了车门望向她，被他护着头扶上车，椅背是刚好让她感觉舒服的角度。

“晚上冷，你先喝点热乎的垫一垫，我已经打电话给店主，让他新烤一炉出来。”

她不爱喝牛奶，甚至有点讨厌，在她身边所有人的认知里，牛奶补钙，牛奶富含蛋白，牛奶是最适合暖胃的，每当这个时候，柏洛温就会跑遍大街小巷买黄豆，亲自给她磨豆浆，再急忙递到她手上，告诉她豆浆养胃。

他始终记得她的喜好，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与C国略微荒凉的景象不同，A国的夜晚灯火霓虹，高耸入云的尖塔，复古神秘的史遗，人人衣冠崭新风格迥异，在清冷的月光下，在朦胧的天幕下，A国恍若一座永明的不夜城。

“菲梦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还没，定位系统显示菲梦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又折返回去，随后信号就消失了。”

她没再询问，良久的沉默后，直到面包的奶香味传入鼻腔，眼前多出来一个奶黄喷香刚烤好的面包，她接过来双手捧着，却迟迟没有下口的意思，只是盯着面包发呆。

“多少吃一些吧，婉婉，你焦虑太多了，梦梦回来后也不会希望看到你如此憔悴，对不对？”

她原以为他在专心开车，可是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上，无论是从前，还是此时此刻。

低下头咬了一口，细腻的蓝莓奶酪，丝滑的口感和蓝莓的鲜甜，糖度适中，面包皮薄厚刚好外酥里嫩，精准拿捏了她的所有喜好点。

“关于惠家的线索呢？”

一语激起千层浪，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忽然松了一下，又紧握住，车身与路边的告示牌擦边而过。

“在C国，离你住的医院挺近的。”

她强塞着吃完手里的面包，忍着反胃的恶心感闭眼拢了拢大氅，剩下的路程两人默契的都没再说话。

柏洛温的私宅在郊区，没有园丁打理的院子，没有管家治理的房子，没有仆人收拾的家居，整体设施也很简单，橱柜里除了几个酒杯完全是空的，冰箱里除了各种各样的酒再无其他。

而不同的是，她的房间一直有被打扫，她的房间里有单独的冰箱塞满了她爱吃的，宽敞明亮的衣帽间永远摆放着当季的最新款，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的房间才有些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