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肆·阳光

程俊擦掉黑板上的数字六，改成了五。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五天。

所有人都处于一种时刻埋头奋战的状态，温之缘则负责给他们投喂练习题。

“这里有点问题。”

温之缘垂下头看着江序的笔记本，指着一个地方说，“你忘了加或等于……”

总体没问题，江序在补完基础后就进步飞快，上次月考分数已经接近500，温之缘觉得他这回能上去。

“很好。”看着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温之缘鼓励到。

江序点头，看她去辅导别人了。

他本以为自己会很快收回目光，但他看了有一会，眼神很轻，并没有被发现。

什么时候，他才能看到的不只是温之缘的背影。

江序撤走了视线，只专心的对待温之缘给的试卷去了。

他想……离她近一点。

现在看来，好像是有那么些不自量力了。

但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

———

温之缘跟他分到了一个考场，老师进门前，她朝江序眨了眨眼。

江序活动了一下手指，回了她一个笑。

铃声打响，混合着所有人的紧张和期望，荡进他们的脑海里，展现着不同的念想。

不论什么原因，为父母为老师也好，为自己也好，我们都要全力以赴。

神经紧绷，笔下一刻不停，江序难得有这样的情绪，温之缘帮他夺回了他的未来，他要用它去做值得的事情。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走出去。

而现在，远远不够。

数学自然是最顺利的一科，他这次记了答案，想提前知道自己的分数。

第一天温之缘没有跟他对，说是不能打扰他的状态；第二天一考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江序的座位。

“稳了，绝对稳了。”

她看完江序的草稿纸，说，“估计有130分。”

“这个分数是年级前五十的水平了，”温之缘说，“只要把别的学科提起来，你的总分绝对不会差。”

“江序，你好厉害。”

没有女生笑起来不好看，更别说是温之缘这般的模样。江序被晃了眼，他眯了眯眼睛，轻声嗯了一下。

同考场的同学看着他们的互动，有些摸不着头脑。

考完试就放假，直到卷子批完才回学校领成绩单。

温之缘和江序是一起回去的，面对班级同学的疑惑，他们给出的理由是“顺路”。

倒不是他们欲盖弥彰，只是两个同学住在一起实在奇怪，江序估计也没心情介绍自己的身世，于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保守了这个秘密。

回去的路上温之缘买了菜，低着头拿着手机打电话：

“嗯对，就是那个小区，你们平时上学坐五路车能路过的那个，佳枝公园，”她对着那头的人说，“来我家吃饭吧……怎么了？”

电话那头有着争吵的杂音，好像是舒泽拿远了电话，凑过来说：“没事，就是我妈又来说了。”

“……就是叛逆，不跟着大人哪能过好呢……”

以前养都没养过我，还说什么过好……舒泽不知该说什么。

两个人轮着打电话，也不知道抢个什么劲。

“没事吧？”温之缘有点担心，习惯性慰问了一句，得到了一句肯定的回答。

“没事。”舒泽语调轻松地说，“来来回回不过就那几句，早就听惯了。”

那一边的游豫皱了皱眉头，但最终没说什么。

“要我们带什么吗？”姜苒接过电话问，“我们这儿还有两串葡萄……你不是喜欢吃红提吗？”

“嗯，”温之缘说，“我这边也差不多了，你们看着带点，够做一个菜的就行……”

挂了电话，她转头对江序说：“我邀请了几个朋友来家里吃饭。”

江序轻轻地“嗯”了一声，说，“就上次那个跟你一起去集训的附中学生吗？”

温之缘点了点头，也不跟他报名字了，反正他也不认识。

他们到的很快，江序给他们开门的时候，温之缘刚洗完菜。

各位都不是多事的人，对江序跟温之缘住一起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刚开门见到人时讶异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把眼底的情绪压下去了。

江序给温之缘打下手，姜苒借用了烤箱做小蛋糕。

“葡萄，草莓，蓝莓，你更喜欢哪个？”她悄悄凑到温之缘耳边问，“我们先选，剩下的给他们吃。”

温之缘笑笑，说：“葡萄。”

“好，”姜苒说，“那剩下的三个蓝莓的给他们。”

“你敢信，我们附中居然只放十天寒假！”舒泽吃着饭吐槽，“这还叫寒假吗？”

“而且作业还跟正常暑假一样多。”他说。

“我们放十四天。”温之缘说，“比你们要好一点。”

“不，”她改口，“是好很多。”

“我们的作业比你们少多了。”

“……当时为什么没选南林三中……”舒泽苦笑。

“不过现在也来不及转学了。”他说。

“我当时上的是H市的第六中学，”姜苒接话，“作业也是多。”

“挺过去就好了。”游豫说。

“是啊”

舒泽叹了口气，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饭，“挺过去……”

“你也不容易。”他语气温和，是早已习惯了这般，“大家都难过……唉。”

说完这段，温之缘把话题渐渐引到了数理化身上，江序也偶尔能插上几句话了。

跟她住在一起，他与姜苒他们的交流肯定是不会少的。

饭吃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温之缘把他们送到门口，站在门槛上，看他们走远了才关上门。

他们走之前几个人一起洗了碗，温之缘回房间出卷子去了。

南林三中招了一群苍蝇，群里一直在刷消息，写题的时候手机嗡嗡嗡的响，她拿起来看，然后手被震的发麻。

【少年先疯队】

8班褚星：都回家了吗都回家了吗都回家了吗都回家了吗？

8班褚星：@全体成员

8班褚星：回了吗？

8班褚星：回了吗？

8班褚星：回了吗？

……

6班王希：……

6班王希：你再说别怪我崩了你

6班王希：【微笑 JPG.】

8班褚星：所以回了吗？

9班袁飞：回了

7班于心馨：回了

8班褚星：奥

2班陈澈：我寒假作业写一半了！

2班陈澈：欧耶！

8班褚星：？

3班赵嘉与：？

5班孙朗：？

底下刷了老长一列问号。

温之缘看不下去了，直接开了消息免打扰。

寒假作业是放假提前了半个星期发的，写一半很令人惊讶吗？

她倒了杯水，打开了系统定时发的药瓶。

“我早就想问了，为什么你每回只发一粒药，每天都要发多麻烦，你直接给我一瓶不行吗？”

系统在心里冒冷汗：“那是不可能的。”

还不是怕你一下全吃了。

温之缘耸耸肩，倒也没坚持。

虽然都在一个家里，但他俩都不喜欢大声喊话，微信里江序说有道题要来问她，温之缘回了个好，说门没锁，让他直接进来。

但她貌似忘记了一点。

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时，她条件反射地把药推进了笔盒后面，将其遮挡住。

江序的目光落在那处，然后又移开。

温之缘略显慌忙的扯开话题：“哪道题？我看看。”

……

写完卷子走的时候，江序扫了一眼温之缘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起，只推进暗处的东西。

是药。

有好几盒……上面的字……

碳酸锂，鲁拉西酮，阿立哌唑，还有好几个很陌生的名字。江序不动声色地记下来。

不是常规的药。

回房间之后，他用百度查了一下这几个名字。

全是稳定情绪和抗……的，无一例外。

江序被那两个字一下砸晕了。

温之缘她居然是……

要靠吃药来抑制情绪吗。

她伪装得这样好，竟然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发现。

要不是他这次看到了，估计直到毕业也不会知道。

江序背靠着门板，站了很久。

……这样一个温暖了所有人的女孩，其实最需要阳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