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裙子

“唳——”

声音粗糙古怪，像猫头鹰的吼叫，从指尖传来。

声波顺着皮肉刺进骨头，流入血液，百度沸腾亦或者零下结冰。

系统怎么突然出声了？

“没什么。”温之缘继续讲课，“……这里，题目没说忽略阻力，很多人惯性思维略过了这一点，并没有发现。也是这一点，让这道题增加了难度……”

江序依然用水杯阻挡着镜头。他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屏幕，偶尔低下头去记几笔，白纸上写满了公式，全是温之缘要求背过的。

“我相信你。”温之缘当时跟他这样说，“所以，一晚上给我背下来。就这么几条，明天我检查。”

全科里要背的这么多，哪有刚开始就上难度的。江序沉默。

但这些不是他没背过的全部，还剩了几条。就这些，以他的记忆力一晚上刚刚好能够勉强背下来。

温之缘这个人，好像很了解他。

江序背后出了一层薄汗，他洗了个澡，回来接着看。

三中宿舍的空调是统一断电的，十月之后就没有了。热流顺着窗户的缝隙爬进来，与灯光对撞出窒息的湿闷。

———

那个夏天也是这样的湿闷。

“……死因自杀……”

“……家属来认领一下尸体……”

“唉，这小孩真可怜，父母背了债就不负责任的走了，这不全压在小孩身上了嘛，真是……”

“……听说才中考完，还没成年呢……”

雨下的很大。

特别大。

江序举着伞，风还是把雨灌进了鞋子里。从腹部开始，半个身子都湿了。湿透的衣服贴着后背，很不舒服，一片粘腻。

他站的远，却仍然有血流到脚下。

那股腥臭味一直蔓延，逐渐淹没了他。

———

猫头鹰怎么会吼叫呢。

———

温之缘低头看着班长程俊递过来的纸。

……运动会又是个什么鬼啊？

温之缘想死。

“我警告你们，”温之缘面色阴沉，“你们敢给我报一个项目试试。”

程俊后退一步，把用来报名的表格藏身后去了。他暗自挪了个位置，挪到何穆宇和陆海言旁边：“那你们俩要报吗？”

何穆宇看了眼表格上的项目，豪爽地一挥手：“随便填！”

“好嘞！”程俊开始蒙眼在表格上瞎划拉，“跳高接力再加个三千米？”

陆海言和他闲不住，每天晚上放学了都得在操场上跑几圈，对运动会可谓是十分有热情：“三千米加我一个！”

“我俩报个短跑。”许依念挽着殷宁过来凑热闹，“一百米。”

“运动会是不是还得拉个横幅写口号？”温之缘刷着好不容易找到的非重复题，步骤写的很清晰，动作很轻又小心翼翼，想着写完了挑着给他们编进练习册里。

“……对哦。”程俊是班长，要负责这些，“文委，有想法吗？”

许依念面色奇怪：“……三班三班，我是三班，逗你玩的，我是四班……？”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梧觉得好玩：“但是不能真用这个吧？”

许依念也笑：“当然不行，这是说着玩的。”

“那要喊什么……”程俊思考了一会儿，突然严肃。他拍了拍林梧的肩膀，“学委，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用你的时候到了。”

林梧措不及防地背上了重任，有点没反应过来：“啊？啊。好吧。”为什么不找语文课代表？

埋头开始考虑了。

口号这事最终还是过了。

“还有开幕式。”温之缘边写边提醒，“服装，队形，举牌的人，都是自己决定的。”

“你们要是不想穿校服走方阵，就好好想想。”

她沉着目光，不知在想什么。

程俊强颜欢笑：“……怎么这么多事啊。”早知道就不当班长了。

他去办公室问了蒋老师，老师给了很大的自由，让他们自己考虑，到时候给他们批班费。运动会学校有班服补助的。

他回来之后再次求助他们四班亲爱的文委：“……有想法吗？”

许依念自暴自弃了一瞬，然后突发奇想：“全员女装？”

全班男生：“……”

你鬼点子怎么那么多？

……但是这事对人为什么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郑源是个偶像脑。他转头争取温之缘的意见：“女神，你觉得呢。”

温之缘恶趣味：“我觉得不错。”

“那就这样！”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偶像脑，班长程俊立刻拍板敲定了。

“等等……”殷宁突然想到一个Bug，“那……江序……？”

程俊的脸迅速僵了。

“走方阵的人也是自己决定的。”温之缘观察了一会儿他们的神色，才刚想到似的说，“人数没有明面要求。”

“而且我看他也不想参加的样子，”她朝后排正趴桌上补觉的江序的那个方向努了努嘴，他对应该运动会这种事毫无兴趣，他们讨论了这么久都没见他过来，“就算没有这事，也指不定跑了。”

“也是。”其他人瞬间放松下来。

“那就这么定了！”程俊丝毫不记得自己以前有多抗拒这事儿，“走方阵的时候就穿女装。”

“绝对炸裂。”殷宁装模作样的板着脸给出了评价，突然又想到了个问题，“那你们穿什么样的女装？”

“反正肯定是裙子。”许依念点开某宝，拉着殷宁和一众男生凑过来看。

“男女生要穿一样的吗？”林梧问。

“一样的吧，显得团结一些。”郑源挠了挠下巴，说，“但是男女生分开买两种也挺好？”

“分开吧，”许依念憋着笑，“别到时候男女分不出来了。”

“有道理。”何穆宇点头，完全没听出来她的调侃。

“先看女生的。”她点开搜索界面，“你们喜欢什么样的？统计一下意见，我好搜。”

“肯定不能太朴素吧，”一个女生凑过来说，“没有特色。”

“你们想穿长裙还是短裙？”许依念抬头问。

“我比较喜欢长裙。”温之缘说。

她一说，基本上就定了。

许依念又问：“那要什么元素的？礼服？蕾丝？洛丽塔？”

“别太华丽，”殷宁说，“穿起来麻烦，到时候费时间。而且走得又慢，要注意这个注意那个的。”

“其实我主要是想看女神穿漂亮裙子。”许依念朝着温之缘疯狂眨眼放电，她长相不错，这个动作倒还有点杀伤力，“我感觉温之缘穿什么都好看，她这么漂亮。”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他们也想。

温之缘很配合地笑了：“那我就任你们摆布了？”

“太好了！”

温之缘眼皮直跳，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头浮现

许依念早有预谋，购物车里就躺着好几条小裙子。这会儿对着人比划了一顿又有新发现，搜索关键词往下划拉的比谁都快：“我想看你穿粉色的，上次团建看到你穿裙子就想了。最好带蕾丝边边。我甚至还想看女仆装！”

“我是变态，嘿嘿。”

“我也想看，我们都是。”

“不过女仆装还是算了，”许依念抬头，突然正色道，“但我还是要买一条。女神，你私下穿给我们看，不能便宜了别人班的。”同窗这么久（其实并不久），就这点要求，应该会满足的吧？

温之缘抱臂挑眉。

所有人睁大眼。

“……行吧。”她松了口。

“耶——”

“你最好了！”

“——但是你们都要好好写题，发给你们的考点都要背过。”她又说，“下次考试让我看到你们退步就完了。”

牺牲美色换全班认真学习，她真是堕落了。

但也挺划算。

“嗯嗯嗯嗯嗯。”其他人飞快点头，“我们一定。”

许依念手带残影地把女仆装下单了，生怕她反悔似的。

“好了我们现在来看看统一的服装。”她选了几个样子加到购物车里，一个个传给大家看，“女神穿绿色好看，我见过，不过她也适合所有颜色，看你们喜欢哪个了。”

“这个吧，这个显白还显腿长，”殷宁点着其中一件黑白色带蕾丝边的说，“要长款。”

最终定了这件，因为所有人都好奇，温之缘这个又白腿又长的女生穿上一件显白还显腿长的裙子会怎么样。

总之全班都是围着她转呗。温之缘意识到这点之后哭笑不得。

“男生呢？”温之缘跟他们学坏了，开始霍霍别人，“短裙吧？好看。”

正准备选长裙的陆海言：“……好。”

这叫什么？这就叫一票决定权。

许依念在淘宝上扒拉扒拉，终于翻出来一条比较正常的长度过膝的蓬蓬裙。

“蓝色，黄色和白色。”她把手机递给林梧，“学委，你看哪一个好？”

“白色吧。”林梧看了一会儿，说，“另外两个颜色看起来太天真了。而且这个颜色跟你们女生的裙子也比较配。”

剩下其他人也没意见，于是许依念在蒋老师那里要到班费之后就下单了。

程俊：不知不觉间就这样了，我是怎么接受穿裙子的来着？

———

作者有话说：继恋爱脑之后的又一大杀器——偶像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