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红花

窗外大槐树下的那个白袍公子，一只手扶着树干，一只脚踩着树下的石头，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两个老叟下棋。一个老叟抬起头不知跟他说了句什么，他勾唇一笑，笑得那样和煦，那样温润。姚婉茹只觉得整颗心都被这一笑填的满满的了。

此刻的谢银川没有嚣张跋扈就是一个如玉公子，可他身上又带着武将的那股精气神。这样的男子，便是给他做个妾，姚婉茹也是甘之如饴的。但她也知道这个男子此刻为何会出现在女学馆门口，他在等那个女人，那个粗鄙的女人。

姚婉茹看着窗外的男子，用力地绞着手中的帕子，一颗心酸得发疼。一抬头看见春梅正在门口张望，便向她招了招手。

春梅走了过来，姚婉茹问道：“今天她给她用了吗？”

春梅点点头低声说：“用了，她亲手泡的茶。”

姚婉茹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春梅说道：“把这些掺进她的那些茶里。”

春梅吓了一跳，立刻缩回了手说：“这是什么？四公主每次都是和她同饮的，要是四公主出了事，我们伺候的人都逃不了干系。”

“你放心，我也不想害死赵云璎。这是红花，吃了死不了人的。”姚婉茹说着便捏起一小撮吃下，以证明自己的话不假。“但是长期服用，会让女人不能生养。”

“那四公主喝了不是也…”春梅还是在意赵云璎的，她知道自己这辈子的荣辱都系在赵云璎身上。

姚婉茹冷冷地一笑说：“难道你还想做个忠仆？在你怂恿赵云璎逃婚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忠仆了。”

春梅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只能接了姚婉茹的荷包，藏在怀中。

姚婉茹一笑，退下手腕上的赤金镶红宝镯子套在春梅的手腕上，说道：“你也不一定非要跟着四公主，宫女也是可以放出宫的，到时候手里有钱还怕找不到好人家。想想你在黎阳的爹娘和弟弟，他们也等着你往家里送银钱呢。行了，去伺候四公主吧，继续去做个忠仆，我也去瞧瞧那些学生的字写得如何了。”姚婉茹说完便去了课室，留下春梅一人发呆。

栗红依和赵云璎聊了大半个时辰，她惦着在门外等着的谢涛，便告辞了，约好了下个月十五还来女学。

“怎么不聊了？”谢涛见栗红依从女学馆里出来便迎了上去。

“怕你等急了。”

“没事儿，我在那边看人下棋挺有意思的。”

栗红依抿了抿唇，小声说：“可我惦记着你…”

听着这话，谢涛心里的小老鼠一阵乱窜，可这光天化日地也不好如何，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说了句：“上马车吧。”

说着，谢涛便托着妻子的手肘，扶着她的腰，小心地护送上了马车。一个横刀立马的女将军，生生被他捧出了娇小姐的姿态。

姚婉茹站在女学馆二楼的窗棂后，看着楼下的这对男女，她看着他们言笑晏晏，眉目传情，相互扶持，直到马车的车帘放下来，在车帘放下的那一瞬她似乎看见男子在那女子的额角上落下了一吻。看着这一幕，姚婉茹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着，啃得生疼。

“婉茹，你在看什么呢？”赵云璎说着走上楼来。

“哦，槐花开了，天气就要热起来了。你怎么看起来愁眉不展的，和南平公主聊得不投机？”

“没有。”赵云璎走过去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轻轻地叹息一声把栗红依处置谢涛通房的事儿跟姚婉茹说了，“她是公主怎么也要应对这些通房侍妾，真让人不痛快。”

姚婉茹冷笑一声说：“是她自己要找谢涛的，谢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就算她打发了这些通房，还会有新的女人入府，难不成她还要都打发出去？不想家里有妾室，那就找一个文弱的男人，就像谢驸马那样的。”

赵云璎知道姚婉茹口中的谢驸马指的是姑丈谢恒，如姑母和姐姐这样的女子，谢涛绝非良配，可姐姐为何就是看不透呢？

看不透的栗红依回到家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午觉，在军营这些天，每天都是从早到晚，哪里有机会睡午觉。谢涛也没有去衙门，在家里陪着媳妇儿午睡到黄昏。

日影西斜，后院的海棠似胭脂点点。谢涛醒来时出了一身薄汗，一阵微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浑身舒服又通透，他翻了个身，看见枕边人神情懵懂惺忪，纤长的睫毛忽闪着，脸上还带着刚刚醒来的潮红。

在这样的黄昏，醒来看见心爱的人在身边，即便已经成亲了心里也是满满的恋爱感。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如果是这样的坟墓，那谢涛愿意天天睡在棺材了。

伸手拨开女人额头上凌乱的发丝，轻轻落下一吻，谢涛柔声问：“醒了？今晚想吃什么，我吩咐小厨房去做。”

栗红依抬起眼，眼珠转了一下，像一只狡黠的猫儿，她试探着说，“我想去泽芳院吃…”

难得回来一天，你竟然想去逛窑子，我就那么不好玩吗？他刚想说不行，可看见女人那双期盼的眼睛，就说了句：“好，起来收拾收拾我们就去。”

栗红依高兴了，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勾着谢涛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谢涛揉了揉她的头发，叫珍珠和琥珀进来伺候梳头穿衣裳。两人收拾停当，太阳已经落山了。打马来到泽芳院，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老鸨听说谢涛来了，亲自迎出门来，“侯爷，您可有日子没来了。公主也来了，快里面请。”

栗红依点了点头，还没等谢涛开口便问：“青云姑娘有客人吗？我还想听她唱曲子。”

“公主想听青云姑娘唱曲子，是她的脸面，她自是要来的。奴家给你去叫她！”老鸨说完扭着身子便进去叫人了。

谢涛睨了一眼栗红依，调侃道：“栗将军在窑子里都有相好的姑娘了，你行啊。”

“我只认识青云，又不认识别人。怎么，我点了你的相好，你吃醋了？”

“我什么跟她相好了？就算吃醋我也是吃青云的醋，我媳妇儿难得从军营回来一趟，都不说好好在家陪陪我，就巴巴地来会她了。”

夫妻俩说笑着进了花楼，正准备跟着龟奴往楼上走，便看见楼下一雅间门敞开着，一群姑娘正簇拥着一个人。谢涛停下一看，竟然是徐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