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略检查下来，于朗腿上的伤口已经有感染迹象，出血过多加上高烧导致的昏迷，钟欣雅给他喂了葡萄糖和抗生素退烧药，又用防水绷带将每个伤口都细心包扎好，才转身对姜亦说：“你应该可以相信我的医疗技术。”
然后又去检查姜亦的身体，各处擦伤倒是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手腕比较麻烦，也没夹板，就用几根荧光棒简单固定了一下，她叮嘱道：“尽量不要碰到。”
姜亦表情淡淡的，点头嗯了一声。
“姜亦。”钟欣雅心里疑惑还在，又想起关于那三张地图的卦象，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身体还有别的什么不舒服的，或者异常的情况吗？”
姜亦拿蛋白棒的手一顿，站起身来看向钟欣雅的眼睛，四目相对，一探究竟。两人的眼眸都很黑，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溶洞内，投出一种难言的隐秘气息。
“我没事。”姜亦还是那句话。她别过脸不再探究钟欣雅究竟知道多少，或者猜测出了多少，反正不管如何，她都不打算说出自己的秘密。
有些秘密可以同人分享，有些至死都不行。有句话说，秘密就像严冬的窗户，每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道缝隙。
见她不答，钟欣雅不再追问，把话题转回眼下状况：“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原路返回，出得去。”
即使钟欣雅这一路也是历经艰辛，误打误撞凑巧碰上息壤来来回回从地底下生长到陆地上，又从陆地回到地底下，才进入这里。但总好过姜亦之前鬼打墙一样在里面兜兜转转做无用功要强。一条毫无目标和希望的路，与纵然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有本质区别的。
姜亦点头，目光看向躺在地上的于朗，他长得真是好看，果然是山间明月世上少年。只是，他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苍白，眉眼比任何时候都要紧皱：他在昏迷过去的最后一刻，是如此忧心忡忡。她用手轻轻抚开他紧皱的眉心，一点一点，极具耐心。
他们或许，天生一对。钟欣雅这样想。
并不是每个人的原生家庭，都充满温暖、安全、美好，都意味着是有人保护一方港湾，可以在港湾里休憩疗伤，平静幸福的长大。对姜亦来说，就不是。对她来说，离她已经十几年岁月那么遥远的那个家，是一个混杂着冷漠与伤害、歧视与暴力的地方。那是丛林，要做野兽才能存活下去的地方。
那时候不得不要做一个大人，现在，她终于有机会做一个小孩。
有爱有温暖，有尊重和平等，有理解和支持。她终于有机会拥有独属于自己的港湾。
她有这个权利幸福快乐地生活。钟欣雅这样想。
“姜亦，别犹豫了，我知道你心里不甘心，想在拼一拼。但是我们不逞匹夫之勇。”钟欣雅去抓她的手，“于朗需要尽快送医院，而我们也没有找到最后一张地图，白白耗在这里于事无补，更何况万一它一直躲在水下不出来呢。”
姜亦把最后一张地图从口袋里拿出来：“我不会打没准备的仗的。”
她也没解释自己怎么找到这最后一张地图的，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这件事不结束，现在出去。外面的世界还是一团糟，北方海神禹僵迟早卷土重来。到时候可能不是鱼，是别的什么生物，打得我们措手不及，毫无准备，更加没有胜算。现在我起码知道，它离不开水，暂时不会上岸。”
没人知道外面的世界演变成什么样了，或许已经变天了，历史上那些最黑暗的年代都是这样悄无声息地降临的。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水面，声音狠厉坚定：“放心吧，我有办法逼它出来。”
程美儿在一旁擦干眼泪，叹一口气，她知道姜亦做了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于是左右手分别去拉钟欣雅和姜亦的手，四只手紧握在一起，说：“亦姐，欣雅姐，并肩作战，我们一起。”
只要大家在一起，纵使前途未卜，她也无所畏惧。
就是不知道项阳怎么样了，希望他一切都好。
姜亦轻轻笑了一下，看程美儿的目光充满欣慰：小女孩长大了。
只可惜，未来遥远，命运离散。如今告别，可能不会再重逢。
她说：“美儿，我拖住那只怪物，你和欣雅姐一起带着于朗先出去，去找项阳，去那里等我。”
话音未落，隧道内头响起熟悉的男声：“快让开！”
紧随而来的是一声闷响，湖面断桥上的一块巨石忽然滚落。
程美儿还没回过神来，突然感到脚下一阵颤动，地震般开始摇晃。空气中的水汽分子狂风刮过一般发出剧烈的声响，紧接着耳边一阵天崩地裂的响声，远处的湖面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息壤又开始移动了。
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程美儿几乎站不住身子，差点一脚滑倒，幸亏一旁的钟欣雅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几人眼神交换过后，很快商定逃生路线。
“停停停快停，别动了别动了！再动要死人了！”熟悉的男声更近了，喘着粗气，狂奔而来，“美儿，亦姐，欣雅姐！”
循声看去，只见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大胖子跑得脚下生风，一只手高高扬起，正在同他们几个打招呼呢。而且，说来也奇怪，这些息壤像是听得懂人语一样，地面虽还是在抖，但是大型的石块隧道石壁这些好歹都不再异动也没有断裂。
“项阳！”
“你怎么出来的？”
几人齐呼。
跑到几人跟前，项阳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着膝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程美儿低头去看，他的一只手全被鲜血染红，血液已经结痂，也不知道伤到哪儿了，大概流了不少血，把握在手心里的石头也染成深红色。
项阳大概是看出她的担心，扬起手朝众人展示了一圈，咽了口唾沫说：“我没事，你们看这是什么，我找到开关了！”
“项阳，你的手上，是谁的血啊？”程美儿顺着那块石头看过去，项阳的手掌、指间、手腕乃至全身上下，的确没有任何一处受伤流血的迹象，那么……他手上这血是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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