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美儿和项阳到底还是错过了末班车，钟欣雅反正闲来无事，开车去接他们俩。路况不太好，到的时候有些晚，索性三人就在新溪市区住了一晚，第二天再和姜亦碰面。
“金贝壳养生会所”微信群里面，程美儿和项阳已经把这天的所见所闻悉数和几人交代清楚。地图的确重要，从以往的经验来说，封印怨气有很多种条件，但是最最最重要，也是最缺一不可的，一个是地图，一个就是姜亦的血。
姜亦的血，用来压制怨气，而地图则是容器，用来收纳怨气。就像《白蛇传》中，法海用盆钵收服白蛇；《封神演义》里面，女娲娘娘的招妖幡轻轻一挥，万妖来朝；志怪小说里面降妖除魔的道士，身边总带着个法器一样。
所以，其实对付四方怨气的当务之急，倒不是去寻找那个被怨气控制的人，而是找到这张地图。那张西域地图剩下的一半，应当也已经一分为二，分别用来收服剩下的两方怨气。
说起地图，想到其实一直有两方怨气放在姜亦身上，几人心里都没谱，议论纷纷：“是不是该找个地方把地图埋起来。”
项阳建议：“要不要再试试，看看这两张地图能不能再封印剩余的怨气？”
钟欣雅干脆叫姜亦把地图交给她保管，理由是，自己年龄最大，做事最稳妥。姜亦真是听笑了，淡淡回了句：“什么事都没有，你们放心吧。怨气一旦封印了，就再也不会从地图里跑出来了。”
于朗觉得奇怪，她怎么就那么有把握？
“嗯啊，我妈的日记本里说了，”姜亦理直气壮，“一旦封印到地图内，就算是成功了。”
“你上次不是说，你妈妈在日记本里什么也没提吗？”于朗不信。
见于朗犹有疑色，姜亦很无所谓的补充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看过就忘了，现在忽然记起来。”
这话说的破绽百出，但细想想却也没什么好反驳的，于朗不语。
他大概是忘了，刚见面的时候姜亦骗过他多少几次。姜亦撒起谎来，绝不是假大空般信口开河，而是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透。假作真时真亦假，最终真假难辨。
一如现在。
***
舟车劳顿的，程美儿三人也不费心刷美食排行榜找餐厅了，直接在预定的这家民宿里头吃。这家民宿规模不大，本地人的三层楼自建房改造，楼上客栈，统共也没几间住房，地下一楼是颇具特色的日式居酒屋。
几人点了个寿喜锅和一些小吃，不支持扫码下单，钟欣雅去前台下单。去前台要路过客栈后院，改造成了一片户外露天区，她不自觉拢了拢大衣外套，都快三月了，温度一点没上来，要是在港岛，这会儿早换夏装了。
天寒地冻，没有人会选室外就餐。但偏偏一张石桌边坐了个女人，桌上摆着几瓶酒，她正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又给自己到了一杯。
是个穿着朴素的妇女，约莫有五十了，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闲情雅致在这冷天里独酌赏月的人。果然，不一会儿一个差不多岁数的男人过来了。
“你有病？”男人看着女人，像是看着一块木头，“那么冷的天气，来这里喝酒。”
“我没病。”
“你没病？没病不好好待在家里，大老远的到这里来，钱多是吧？”
两人的氛围不太对，钟欣雅不免放慢脚步多看了几眼。这一看才看清楚，那个女人在哭，男人上前狠狠掐着女人的脖子说要打死她。
钟欣雅心下一惊，立马冲了上去拉开男人，大吼道：“干嘛呢干嘛呢，打人犯法的不知道吗？”
钟欣雅已经尽量克制，照着她从前的脾气，怕是已经一脚踹人身上去了。但这男人却气焰十足，拿手指着钟欣雅叫嚣着：“你谁啊，你知道什么？少他妈多管闲事。”
钟欣雅真是气笑了，别看她一身昂贵羊绒大衣，画着精致全妆，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网红美妆博主的样子，但对面这些情况也是毫不手软，她踩着细高跟上前一步，径直将男人的食指往反方向一掰，发出咔咔声响。
“啊啊啊啊啊，喂，妈的，停停停。”
“你老爸没教过你吗，对待女人要尊重，别指手画脚的。”
***
程美儿在群里绘声绘色描述钟大师现场到底有多酷，正和项阳两人一唱一和聊的不亦乐乎，钟欣雅默默说了一句：“我看那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两人估计是有事。”
程美儿好奇，女人明明从头到尾都在哭：“哪里不好惹？我怎么没看出来？”
“不知道。”钟欣雅笑笑，手上的玫瑰金链子在居酒屋昏暗的灯光下一闪一闪，转头看了一圈周围三五桌食客，声音也略显慵懒，“但是谁心里多少都藏点事不是吗？”
程美儿一顿，重重点头。这个不大的居酒屋里，虽然看起来只是普通人，吃着同一个厨师做出来的菜，可每个人，其实都有秘密，不是吗？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眼见着自己和项阳在群里聊了半天，姜亦却迟迟不出现，程美儿直接拨了语音电话过去。
她早就想找姜亦好好谈一谈，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今天借着四方怨气和地图的事情开了头，她便也顺着往下说了：“亦姐，我觉得你一直有事情瞒着我们。”
姜亦一顿，果然还是以前那个程美儿，她笑笑：“程美儿，你怎么什么事都那么直接？”
钟欣雅说每个人都有秘密，可是程美儿不想好朋友有事瞒自己：“那你说，为什么自己偷偷一个人从台岛回来，又默不作声消失那么久？”
姜亦正在和姜素几人一起吃饭，放下筷子示意自己出去接电话。等走到屋外，才说：“美儿，那次，是我不对，我道歉。”
“哼，我不接受道歉。”程美儿伶牙俐齿起来，姜亦完全招架不住，“我不管，反正我要一个解释，今天晚上就要。”
姜亦叹了口气，像哄小孩一样哄她：“美儿，你觉不觉得，其实像你这样二十几岁的人，就应该逛逛街看看电影，或者去旅游去看世界，而不是和我一起经历那么凶险的事情。”
程美儿很气，气姜亦从始至终都还是那个姜亦：“我觉得你的人生方式要改改，我们在现实中出现一个问题，遇到一个问题，第一个想到的应该是，怎么一起去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说，像你这样藏起来一个人面对。”
人能够解决问题的，时常只有自己。拖朋友下水，不是姜亦的风格。
这些考虑，她本来只想放在自己心里，但架不住程美儿有情绪，还是多说了几句：“台岛的事情发生以后，我对自己有一个衡量，在心里做了一个排序。联系你们，被我排在处理那些东西的后面。当然，不是说你们对我来说不重要。”
恰恰相反，是太重要了。只是我知道，我没有那么幸运可以获得一切，没办法保证每一次出事我们都可以侥幸逃脱。
农村的夜晚异常静谧，有沙沙的风声从话筒里传过来，程美儿难得的没再穷追不舍，反而有些后悔一时冲动扒开姜亦心底的秘密。她的声音听起来挺失落的：“亦姐，连你爸妈去世，都是钟大师告诉我的。”
“我知道，分享给朋友是可以得到一些安慰，但是实际上慰藉对我来说意义不大。我习惯了一个人藏起来消化掉，美儿，你知道的。”
于朗静静坐在屋里，静静听着姜亦断断续续讲电话，心里苦涩。
其实，有谁一开始就想做乌龟呢？不存在的，没有人一开始就想当缩头乌龟把自己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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