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上，程美儿和项阳心急如焚。
元宵节一过，两人就各自买票过来了。飞机落地赣东，此刻机场大巴正在出高架的路上堵着。
渐渐地，天黑了下来，程美儿看着前面的刹车灯亮起来，一辆又一辆开始减速，心里的焦躁感就越发明显。车堵的越来越多，前后蜿蜒出去几公里。
过了会，有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大男孩，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居然拖着个放泡沫箱的小车，开始来回在路上卖盒饭饮料。
他在大巴车门边喊：盒饭要吗？60一份。
--“60一份？天，这是抢劫吧？”
--“烦不烦啊，滚他妈的，不买。”
--“哎呦，这个车要堵到什么时候啦，小小年纪就出来赚黑心钱。”
大巴车上说什么的都有，其中不乏难听的字眼。
项阳并不是有钱人家家里的孩子，皱着眉，悄悄和程美儿说：“应该是附近村里饭店的孩子，看他一脸老江湖的样子，肯定平时没少往高速上钻。”
程美儿心思根本不在那小孩身上：“哎，愁死我了，再堵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新溪啊，亦姐也不知道在干嘛，不回微信。”
她这趟，给姜亦家里人带了不少吃的，各种新疆美食，什么纯天然的奶片奶粉，现做的切糕和囊，还有葡萄干无花果干等等干货，想第一时间让大家尝尝。
一说起姜亦，项阳心里百感交集。他从小到大没经历过亲人离世，但也能想象这些天姜亦心里的悲伤，再加上“四方怨气”的种种事情，心里真是又气又痛， 此刻忿忿不平：“哎，想起亦姐的遭遇，我脑袋就难受。美儿，这个血海深仇，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不知不觉间，四方怨气已去其二，光听这个成果是尚算可以。但是期间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姜亦惨失双亲，于朗车祸，众人差点丧命七星山。
几人都历经多次生死瞬间，性命险中求，不管是从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已经过于疲惫了。
究竟为什么，这邪门玩意儿非追着他们不放呢？
关于四方怨气，其实是挺没头没尾的一件事，各种缘由明白了十之七八，但是究竟为什么非得是他们，或者说非得是姜亦？至今扑朔迷离。
但是没办法，他们想休息，那种东西却不死不休。所以，能怎么办呢？只能挺起胸膛做人，撸起袖子加油干啊！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人，哪能就这样躺平任由人家欺负。
程美儿心里没谱：“咽不下又能怎么办啊？我们怎么和……”
她的声音压下去一半：“怎么和那种东西斗啊。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说不定就在我们身边，就在这两大巴车上呢。”
项阳被说得头皮发毛，半只胳膊起了鸡皮疙瘩，他挠挠头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硬着头皮也得上啊。”说话间，还左顾右盼往四周巡视了一圈，认真观察是否有可疑人物。正巧透过车窗，看见那个卖盒饭的小孩居然还站在马路边上。
正在项阳接着站起来伸展四肢活动筋骨顺便不住往后座张望的时候，程美儿拍拍他的肩膀，把他拉回座位：“项阳。”
“嗯？”
“你手上的伤口，”程美儿指指项阳手上的一块疤，是在台岛火灾中受的伤，“过年回去你爸妈看见了吗？你怎么解释的啊？他们就你这样一个儿子，是不是很心疼啊……”
“你怎么回事？”项阳作势用手背去贴程美儿的额头，“没发烧啊，难道刚从清朝穿越回来？什么叫他们就我这样一个儿子？”
项阳个头挺大，一双肥手在她面前使劲瞎晃，五个手指轮换着合拢又松开，像刘谦那只变魔术的手一样循环晃动，嘴里不住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快把我的美儿还回来。天灵灵地灵灵……”
程美儿被晃得头疼，“啪”一声打在那只胖手上，提高了声音怒斥：“喂，项阳，我和你说正事呢。你这人就没个正行，认真不过三分钟！”
项阳满不在乎：“那你把你家的切糕再给我吃一块。”
这一路上，车堵了多久，项阳就吃了多久，嘴巴就没停下来过，程美儿恶狠狠瞪他：“算了，你现在就回去吧。回你的河北去！”
项阳头低下去了，憨憨地笑，抓了把葡萄干往嘴里送，问：“美儿，还记不记得《银翼杀手》里的高司令？”
“嗯？”
“他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后来发现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其实自己就是很普通的一个人。但是他也没有拿起枪来把自己崩了，或者就干脆不管了，最后他还是把自己的使命完成。
在那一刻，我觉得这是最牛逼的英雄成长。就是，那种生命的光辉时刻吧。他认识到了自己不是跑最后一棒的人，但我也要完成好我自己这一棒。”
程美儿懂了，高司令就是他，也是他们。
她噘着嘴巴从包里翻出一盒鲜奶酪：“本来想自己吃的，算了算了，给你吃吧。”
正值饭点，其实他们都饿了，项阳拿下巴朝着那个卖盒饭的男孩，说：“要不还是吃盒饭吧？”
他就是那种嘴上不饶人但是心肠挺热乎的那类人。
三两步下车打招呼：“喂，小孩，两份50行不行？”
扫码付钱的时候，冷风一下子迎头过来，呛的项阳一阵咳嗽。那小孩倒是很热情，送了他几个砂糖橘润润嗓子。眼看前方长队也没有移动的迹象，解释了一句：“前面出车祸了，八车连撞，好像是恶意伤人事件。”
“带头挑事的那个人，那么胖，那么高。”他看了眼项阳，又笑嘻嘻加了一句，“比你还胖，胖多了。”
“害，你这小孩……信不信我现在就退货。”项阳气笑了，想想又不能和小孩一般见识，又问，“对了，前面到底为什么打起来啊？”
一言不合就就开车互相撞来撞去？又不是开碰碰车，正常人谁能做这种事啊。
那小孩面露傲色：“那你可就问对人了，我刚从前头过来。警察已经把车上的人都带走，听说是几辆车上的人为了抢一张地图，飙车追尾，现场很惨，还不知道要堵到啥时候。”
“抢什么？现在都手机导航了，谁还看纸质地图啊？”项阳觉得车外头冷，往前头张望了一阵子就回了车内，走到一半，又转头叮嘱男孩，“你小小年纪，满嘴跑火车的毛病，得改改。”
上了车，拥堵现象依旧没动静。项阳边吃饭边和程美儿吐槽那男孩，他觉得这阵子实在太过于流年不利，得叫他妈去拜个菩萨，烧个纸。
程美儿边刷手机边吃饭，听得漫不经心，待等到项阳说到“流年不利”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特别耳熟，猛地抬头，双眼直勾勾盯着他，问：“你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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