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夏阳心中念着事，把话题拉到正轨上：“我们其实是来找人的，从云南过来，我们寨一位大爷的一个女婿，无缘无故骑着摩托车失踪了，大爷腿脚不便，只能我们过来找。”
马老板立即放下手中的酒杯，凑过头问：“骑摩托车从云南过来，那得好几天吧？那大爷也真是的，自家女婿住哪里不知道吗？”
“害，女儿嫁过来好多年了，今年是头一遭走动，谁知道就出了这档子事，只知道一个名字。”
“只知道叫什么，那还真不好找。我们寨大得很，从这进去一路上五六片，都是巫南寨，每片区几乎都有百户以上的人家。”
裴夏阳叹气：“就是说啊，这没头没脑的，我们也难。”
马老板这人别的不说，热心是真热心肠，很快就给他们支招：“今天这黑灯瞎火的，更加不好找。要是不着急，不如先在寨口住一晚，明天再进去也不算晚。还有，我倒是认识一两个姓孙的朋友，等会啊，我发个微信替你们问问。”
说罢，就掏出手机立马给几个朋友群发消息。
“那真的是太感谢了。”裴夏阳把酒给马老板满上，“给你添麻烦了，这样，我干了，你随意！”
“哎呦，远来即是客，再客气就见外了啊！我们农村空房子多得是，不麻烦。”
马老板人缘很好，很快三五条消息就进来了，都说没刘伟那么个人。他纳闷了，问：“那你们给我去群里都问问呗，人家老太太千里寻亲，大老远过来一趟不容易。”
--“我早问了，都说没有，反正三四十岁的人里头是没有，再往下那些小年轻就不知道了。”
--“你这光知道一个名字，难找啊。”
--“对了，照片有吗？给大伙看看。”
照片还真有，几年前的一张结婚照。
马老板点开照片，一看之下，手里的酒杯都放下了，舔了下嘴唇，把照片放大缩小了看。
姜素看他这反应，心中一动：“马老板认识啊？”
他静了有一两秒，再开口时，语气充满了不确定：“这，这不是那个……等一下，我发给我朋友确认一下。”
照片一发到群里，几乎所有人口吻一致：
--“这不是老孙家的儿子嘛！”
--“就是那小子，他结婚的时候我去吃了好几天呢。”
--“谁不是呢，我们巫南寨，有人没去的吗？”
--“那还真有，好几家没去吧。杀人放火的仇啊，怎么去……”
再接下来的话，已经完全偏离了主题，渐渐往个人恩怨上走了。马老板放下手机，简单说了他的看法：“你们大概弄错名字了，他不叫刘伟，叫孙浩。别说巫南寨，就是整个桐梓也没人不知道他的。”
孙浩的家境与努老头说的那是相当的不一样，他有一份很能挣钱的事业，常来往于云贵江浙一带。靠着做生意发家致富，光是贵州城市里的房子就买了两套，身边的女人更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寨子里的人对他褒贬不一，甚至到了两个极端的地步。
一方面，他出手阔绰，年年捐款，极大改善了寨子里很多人的生活条件，不光自己发家致富，还介绍了相当一部分寨子里的年轻去江浙一带打工挣钱；另一方面，财富背后，总有犯罪。哪个富豪没干过缺德事？所以也有人对他恨之入骨，说他猪油蒙了心，迟早天打雷劈。
裴夏阳糊涂了：这是个富一代，还是做慈善那种大名人，但是努老头却完全不知情，连着努老头的女儿也从不提起？这倒是个怪事。不过，怪归怪，这几天他经历的怪事还少吗？人打听到了，事情就算是做成了一半。
他问：“知道他家住哪儿吗？”
“离我这不远，走路十分钟就能看到，三层楼小洋房，全寨子里最气派那一幢。不过，平时就他媳妇一个人住，最近好久没见了，应该是还没回来。”
“反正寨子里的人最近都没见过他，我们以为是住城里了没回乡下。这样，我明天早上领你们过去一趟。”
***
是夜，巫南寨大多数人家都已经歇息，小卖部内屋灯火通透，给一旁的枯木笼上一层柔软朦胧的明晕。姜素锤着一双老腿，忽然开口：“阳阳啊，这两天辛苦你了。”
裴夏阳纳闷了：“妈，你今天怎么了？和亲儿子说这些干嘛，真是的。再说，我比你年轻，这点路不算什么。”
其实一开始遇到这些事的时候，他心里的确有怨，也确实打过退堂鼓。那时候，也就是裴春暖刚开始发病那会，他都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一走了之了，回头看看，还是舍不弃“家”这个字，还有他唯一的那两个“家人”。
到了现在，就算状况百出，他早已觉得不算什么。想着想着，一股烟味飘了过来，裴夏阳回头看：“妈，怎么又抽上木烟了？”
姜素摸了一根递过来：“对身体又没害，来一根吗？”
裴夏阳没接：“我抽不惯这个。”
他一直觉得这就是姜寨山里普通的木头枝，点燃了还有股不像烟也不像香的怪味，实在接受无能。
“你好久没抽了。”
姜素说：“是啊，在姜寨的时候，晒晒太阳聊聊天，一天舒舒坦坦就过去了，谁会想着抽这个。”
她忽然顿了一下，眉眼一垂：“不说这个，你元宵节过后就要上班了吧？”
“上班又没什么，请个假就行了。”裴夏阳已经把被褥铺好，在姜素身边坐下，“就凭我这个身份，请几天都没问题啊，他们还能不卖魔巴祭师面子不成？”
“哈哈哈，你啊。”姜素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又叹了口气，“你啊，这些年，为了你妹妹，为了姜亦的事情，也不容易。”
“不说这个。”裴夏阳摆摆手，像是想到了什么，问，“妈，今天这些枯树，我越看越不对劲，会不会和阿亦的事情有关？”
姜素眉头细不可查地轻轻蹙起一道线，也没正面回答，只说：“她到现在都不回电话过来，我这心啊，一直悬着。”
“你别多想，她从小主意大，根本用不着我们操心。”
“就是因为她注意太大了，我才担心。”
裴夏阳刚想宽慰几句，忽然电光火石般的想到什么，刷一下转过身来，“妈，那些枯树是因缺水而死，努老头的女人差点全身血被放干而死，这……这这这，这看起来很像是同一种手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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