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于朗样子，李二麻子心中一阵嫌恶，难道就这么不经打，这样就晕过去了？他伸出脚踢了于朗的胳膊几脚，果然没有任何反应。
呵，他还以为有多厉害呢？真是外强中干。
他转头看了四周一眼，就在这一眼之间，于朗迅速翻身一跃而起，双手抓握车顶架支撑用力，长腿往上一跨，就这样上了车顶。李二麻子没想到于朗居然“诈尸”了，心头怒火蹭蹭蹭往上冒，正欲去抓握于朗的脚踝处，这才想起来那只手并不能用力，于是赶紧换手。
就在换手的空隙里，于朗已经成功从车顶翻到车身驾驶座那一侧。
车窗本就是开着的，于朗伸手抓住车驾驶座上方的抓握杆借力，屏息之后腰身软滑，一瞬间就从车窗内滑落到驾驶座上，还没坐稳就第一时间拉手刹踩油门，不管不顾起步提速。
李二麻子大概是完全没想到于朗的速度会那么快，一上车就启动了车子。他猝不及防被车身带的浑身一震，想也不想往前大跨步跑过去，随即单手撑地，整个人躺倒下来，在地上擦过一条长长的轨道路径，想溜冰一样直冲着车辆行驶的方向而去。
于朗在车里看不清侧面地上的情况，一时间没见到二麻子的人，心下正诧异，就只见李二麻子已经不偏不倚地出现在于朗车前方不远处。
依旧是躺在地上，乡村小道上小石子很多，李二麻子的身体在地面碎石上擦出了丝丝血迹。
看着这丝丝血迹，于朗陡然间清醒过来，这是真的铁了心要死在自己手上才罢休？「草菅人命」这种事情，他到底下不了手，尽管面前这个已经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人了。更何况，杀了他，被怨气「上身」，自己的处境才是真正的危险吧？
于朗下意识急打方向盘，但是车子性能却跟不上方向盘的转速，车轮打滑，也直接横向往路边的半米高的田埂地上去了。他心下一惊，重又打正方向盘，但是来不及了，车底盘硌了一下，直冲田埂地而去。
于朗整个人如坠冰谷，虽说这点高度不至于造成“车毁人亡”的惨况，但是一旦车子陷在田埂地，他想要逃过李二麻子的魔爪可就难了！他僵了几秒钟，眼前的形势容不得他再有迟疑，心一横，继续脚踩油门。车身剧烈颠簸之后，又左摇右晃地在长满水稻根茬的田埂地里行驶而去。
李二麻子显然也知道于朗的计划，迅速起身从村路上一跃而下，直接追了上去。
于朗将车头打了个拐，朝着村路的反方向开。他心急如焚、开足马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开出去！能走多远走多远！要是栽在这里，那他这一辈子也算是完了！
然而，这到底只是辆普通城市越野，和他自己那辆车完全不能比，根本经不起那么折腾。才刚开出一段，就在离了李二麻子百多米远的路上，车子剧烈一震，震得于朗从座位椅上猛地往前一扑，脑袋差点撞在方向盘上。
他挣扎着单手稳住方向盘，另一只手去看车里还有什么可以使用的工具。手套箱、置物箱、副驾驶等各个地方一通乱翻，毫无所得。正心慌意乱间，车子又开始剧烈震动，有一次险些侧翻。这里一大片都是稻田地，冬季水稻收割以后留下的根茬长长短短一截又一截的，真的是避无可避。
最后，车身陡然一停，熄火了！
这样的路况本就开不快，再加上李二麻子的速度非常人可比，于朗一看后视镜，距离他也就百多米远，一两分钟内就能追过来。他来不及细想，迅速从副驾驶那一侧开门下车。
就在于朗跑出十余米之后，听到汽车引擎声巨响，一抬头，前方光亮大盛，又急抬头去看，但是前照灯太亮以至于根本看不清来人。
车子直直冲着他的方向碾了过来。
不管了，是狼是虎都不管了，只要不是李二麻子的同伙就好。于朗忍着全身剧痛急速往前跑去。
***
与此同时，姜亦也在找于朗。
警察第一时间对她进行了详细的盘问，盘问了个把小时，也没发现什么端倪。起身往外走的时候，看小姑娘可怜，又回头问她在当地是否还有亲友。还没等姜亦开口，护士率先作答：“有的，主动联系了我们医院，说是在赶过来的路上。”
警察走了以后，姜亦率先给姜素和裴夏阳打电话，其实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但是事情发生了总得面对不是吗？她手机进水了没法用，借了护士的手机打。但是估计是陌生号码对方设置了免打扰，连打了两个都不接。
至于，主动联系医院的那个人，姜亦猜到了是于朗，但只是很奇怪的，等了半晌不见人影，她拨电话过去，也一直无人接听。
她忽然生出怀疑来，问：“护士，今天在河里袭击我的人，真的死了？”
护士还以为小姑娘是后怕，安慰她：“新闻上是这样说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你现在很安全。晚上好好睡一觉，好好休息……”
就是因为死了她才觉得可怕，于是再问：“我朋友有说什么时候到吗？他，他有什么要你们转告给我的吗？”
“啊？”小护士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声音软软的，“你别想太多，他说等你出手术室了通知他，听语气很着急，肯定是快到了。”
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姜亦叹了口气，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吧。毕竟事情未明之前，谁也说不准。
***
算了，不去想这些事了，不去想。
似乎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姜亦把灯关了，整个人都往被窝里缩，连同脑袋也埋了进去，这是她在悲伤的时候惯常做的事情。
在被窝里，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尽量不碰到腹部和腿上的伤口，慢慢将自己蜷缩起来。
噩梦成真了。
那么多年，这个噩梦终于还是找到了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妈妈死在自己面前。
对全家人来说，裴春暖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明明知道它会爆炸，但是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炸，会炸伤哪里，还有没有不爆炸的可能，统统不知道。
而现在，却在无数种形式中，以最惨烈的一种形式出现。
裴春暖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几乎很少尽一个母亲的责任。最多，会在极偶尔清醒的时候，问一句穿得暖不暖，吃得饱不饱。
极其偶尔到，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这样的时刻屈指可数。
可是，对一无所有的姜亦来说，即使只是屈指可数的关怀，也是要用牙齿紧紧咬住的东西。
现在，就连这样屈指可数的东西，也再也不会有了。
姜亦眼角泛湿，她忽然觉得好冷，真的好冷。明明已经整个身体都在被窝里了，怎么还是那么冷呢？
忽然间，病房门被人轻轻打开。
有人进来了。
一瞬间，姜亦立马藏起眼泪，把悲伤调成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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