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你那么怕干什么，怕我一刀捅了你啊？”裴春暖大笑。
其实，裴春暖拿刀捅人也称不上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毕竟以前也不是没干过。林善信惊讶的是，怎么好端端的又犯病了？
裴春暖眼睫轻动，眸间笑意不减：“长途跋涉的，路上怕有人为难我，用来防身的，你那么紧张干嘛。”说罢，将手里水果刀放在了旁侧。
林善信心里一沉，有些埋怨自己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感叹了一句：“哎，你也不容易。”
你这一生，过得真不容易。
“其实我知道，对不起你们母女，我也知道自己是个人渣，但是没办法，我也忍不住。”林善信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皮。
他的头顶有个旋，头发已经有从这里开始秃的征兆了。
裴春暖看着他没出声，一直盯着面前河岸边从水里钻出来的小草。
“这他么的狗屁世道！”林善信忽然间吼了出来，一瞬间暴躁，“说真的，当年我就想让你和你妈知道，我不是垃圾！我也想干出一番事业来！我就让我们一家人过上好日子！我错了吗！啊？我错了吗！”
裴春暖被他吼得愣了愣，甚至感觉被震得一阵发晕。但不得不说，这种男人的愤怒还挺有魅力，至少在裴春暖眼里，挺有魅力。时至今日，这个人渣的样貌还是帅的，搁在现在社会上那些西装革履的上流人当中，那也是一等一的出众。
至于脱发问题，男人人到中年，十有八九头发都会稀疏秃顶。
林善信的情绪更激动了，继续朝着面前的河水怒吼：“做生意失败，那我是想失败的吗？这些年，我心里也苦啊，很苦啊！你摸着良心问问，以前我待你怎么样，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后来你得了那种病……啊啊啊！啊！”
“我知道你们都骂我，说我是赌鬼酒鬼。可是我有办法吗！特别是娇娇，都要恨死我了。”
“她肯定不会给我养老，我早就看透了，就让她过她的我过我的，以后她想干嘛就干嘛，不认我都没关系。结婚生小孩了，也不认我也没关系。”
“反正我就烂人一个，你们过好就行了。”
这些话说的，看似一片赤诚，但是内地里不知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或许，都是可怜人罢了。
话到后来，林善信胸口起伏很大，又开始咳嗽。
偌大水面之上，不断有水花翻涌、奔腾不息，很快就盖过了林善信的声声怒吼。
裴春暖听不得这些话，她撇过头抹了一把眼泪，说：“说这些干嘛，我都是快要死的人了，你还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林善信用力眨了眨眼睛，用手按了按太阳穴，可能是因为刚才情绪过于高涨，现在头也有点痛，好像用手按着会好一些。按着按着，他叹气，带着茫然的意味：“呵，是，算了，不说了，没意思。”
河水起起落落，奔流不息，裴春暖眼睛直直看向河面，只听她问：“阿善，要是你快死了，最后两天还想做点什么事？还有什么话特别想说的吗？”
“那还真有。”林善信扶着泥地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巴，带着半嬉笑半认真的笑容看着裴春暖，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最后抱了抱她。
裴春暖顿时觉得身上一阵鸡皮疙瘩，但还是跟林善信抱在了一起。
林善信在她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把头抵在她肩膀上，说：“这辈子对不起你们，下辈子再还。”
“要说遗愿，别的没有，就是希望娇娇做点好事，我们两个，要是能在死后葬在一起，那也挺好的。”
裴春暖抱紧他，闭了闭眼睛，没说话，死死拽着口袋里的另一把刀。
林善信起先还笑了一下，但是下一秒，他嘴角的那点弧度就僵住了。
裴春暖一手掐着林善信的腰，一手把水果刀狠狠插进了他的腹部，又快又狠，刺得相当深，整个刀柄都几乎没了进去。下一瞬，没等对方反应过来，拔出来后又是一刀。
这下林善信已经有了防备，裴春暖能感受他推开了她，用双手死死抵住她手里的水果刀。再下一秒，林善信发力狠狠推了她一把，怒吼道：“你疯了？！”
裴春暖被推了个踉跄，拧着眉退了好几步，看到林善信腹部正汩汩往外冒着血，又笑了：“我早就疯了，你不知道吗？”
“操！”林善信用手死死捂住伤口，扑上去对着裴春暖一巴掌扇了过去。
只是这只手已经完全没了力道，被裴春暖稳稳抓住，用力一甩，一下子把他的整个人都甩到了泥地上：“你不是想和我葬在一起么，那不如陪我一起去死啊。”
裴春暖又哭又笑，鄙夷地看着他：“生不同衾死同穴，多浪漫啊林善信！你看我对你多好，满足你的遗愿了。”
无人回应。林善信想问为什么，话才出口就被风给吞了，喉咙口像是破了道口子，漏了风，再发不出声来。他的身体不听使唤，躺在地上，停止了挣扎。血流了一大片，从泥土地里沁进去，只在表面留下些深红色的印记。
裴春暖也瞬间失了气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在很久之前就开始想象这一天了，在她离开拉祜族之前的除夕夜上，甚至每年除夕的时候，都在想。原先是想勒死他的，给他留个全尸，但是“一力胜十会”，林善信有绝对的力量碾压，她胜算不大。也想过淹死他，林善信是旱鸭子，但是这河岸边的水很不稳定，水位高高低低，还是不太保险。
最终选择用刀，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她也想过，血流成河的场景会把家里弄得一团糟，那很麻烦。人都死了，还要给别人添麻烦，这样不好。于是，她选了这里，河岸边，人迹罕至方便动手，血迹被上涨的河水一冲，就没了。
回想这些年，她一身疲惫不堪之前也有过一场英勇无畏，也曾天真无畏，也曾赤诚爱人。
只是终究长路跌绊，遇人不淑。
今时今日，莽莽撞撞走来，历经千帆磨难，看过百态人生，爱情早已是浮云，男人不过多两肉，林善信这种人，她根本不可能多看一眼。
人人都求一个真，可这世上好多事情，要一副假面孔才办得成。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