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医生定了定心神,抬起头脚跟,一步一步慢慢往后腿。
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发生……
他退了几步,然后一个急转身小跑,这地方太诡异了,他一刻都不想待了,只想赶紧躲起来。姜亦怎么还不下来,老七平时刀耍得挺溜,怎么在这节骨眼上这样磨磨蹭蹭!
正想着,腿上忽然一紧,竟是被那女人一把拽住、生生往后拖开了去。这女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爬上来了。他一颗心几乎跌进谷底,但强烈的求生欲望迫使他迅速应对。
至于应对的方式,那就是……大声疾呼!
“老七!老七啊!救命!救命!快下来啊!救命啊!快下来救我啊!”
“你叫什么啊?”
女人只觉得耳膜炸裂,虚脱地松了手。
莫七爷和姜亦率先下来,一开始谁也没见到躺在地上的女人,倒是被孙医生这样子弄得是好气又是好笑。
女人一放手,孙医生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半跑半跳着躲到莫七爷身后,颤颤巍巍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瞎叫什么啊?不是让你看着美儿嘛。”姜亦抱怨道。
于朗带着项阳也从尸山血海中挣脱出来,一下来就听见姜亦的说话声,中气十足,他这下半宽了心,还有力气抱怨,说明状态还可以。
孙医生也不说话,一根手指哆哆嗦嗦朝着地上指过去。也难怪他战战兢兢,这种情况下,平白无故出现一个女人,太诡异了……
这时候几人都看清楚了,项阳和于朗对视一眼,皱了皱眉,不会又是假的吧?
姜亦几乎就在一瞬间泪盈于睫,急道:“钟欣雅!”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钟欣雅慢慢抬头。她一口气刚松下去,却又提到嗓子眼。她不信自己幸运如斯,只怕又是什么幻觉,颤声道:“你又是谁?”
姜亦见她神智混乱,心头酸楚,问:“你怎么了?”
说话间,伸手去搀她起身。
于朗担心有诈,但姜亦还没挨到钟欣雅的身体,就被一把推开了。
只听钟欣雅哑声道:“不要再耍花样了!我还怕了你不成?”
说完这句话,像是再也没了精神气,直接昏死了过去。
“钟欣雅!”
钟欣雅的反应和程美儿有些像,怎么叫都叫不醒,你推也好,晃也好,大声说话也好,她压根毫无反应。有时候,钟欣雅阖着的眼皮下头,能看到她的眼珠子在转动,似乎自己也想醒,但醒不过来。
姜亦急得心脏突突跳,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过了小半天,看两人脉象心跳都正常,才稍稍舒一口气。
她安慰自己: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两人魂火尚在,一定会没事的。
于朗猜测:“会不是因为太累了?她们从火灾那天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了吧?”
姜亦连连点头:“对对对,一定是这样。”又问孙医生,急救箱里面有没有葡萄糖,先给她们注射一支。
……
良久,人还是没动静。
按照孙医生的说法,钟欣雅是自己从火山口子下面爬上来的,当时还朝他呼救了,那就说明那时候的她是清醒的。
或许真的是因为太累了,短暂昏迷。
但是程美儿呢?
她被火神控制心智过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
项阳急得团团转,只恨自己那本笔记本不在身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还是得看看前人留下来的经验。
莫七爷在边上安慰他:“你也别太着急了,说不定出了幻境就能醒过来了。”
项阳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听说老一辈的人说过,我感觉美儿这种情况,有点像……”
姜亦接过话头:“失魂落魄。”
对,没错,就是失了魂了。
姜亦对此早有耳闻,也熟知其中的门道,一狠心:“叫也叫不醒,要么上手打吧,或者像我上次那样,给你们割一刀,总能把人弄醒的。”
项阳有些犹豫:“这种地方,直接割一刀,是不是太危险了?”
姜亦正一个脑袋两个大,莫七爷发表意见了:“这种事还是得尽快,有人丢魂丢个三五天,也有人丢三五年——还有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项阳心里七上八下的:“但是如果程美儿的魂根本没进幻境呢?我们怎么打也打不醒的。”
于朗提醒项阳:“现在不叫醒,万一我们都出去了,她的……魂魄没能跟出来,那就更危险了。”
每个人的说的话都很有道理,姜亦举棋不定,牙关一咬,啪地一巴掌就抽了下去。
几人同时一愣,孙医生差点被吓了一跳,这女人,看来真是个干大事的人:断了一条胳膊不哭不喊,杀伐决断倒是半点不黏糊。
程美儿毫无反应,根本打不醒。
姜亦示意于朗:“我手不方便,你在她掌上划一刀试试。”
于朗犹豫了一下,划得很轻,只些微出了点血。
项阳心头一紧,巴巴得看着程美儿的脸,希望能看出一点点转醒的痕迹。
但是并没有。
姜亦脑子里突突的,脑海里转过当初在沙漠里把他们几个从西方刑神的召唤下叫醒时候的场景,明明只划了一道,几人立马就转醒了。
***
程美儿从跨年夜那场大火灾中逃脱,一头扎进护城河里,她水性极好,游到对岸边完全没问题。可是那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跳到河里,双脚忽然剧烈抽搐,立马就晕厥了过去。
中间有过短暂的清醒,那是一个极黑的夜晚,她看见她和钟欣雅跟在一个陌生婆婆的身后,亦步亦趋,像个提线木偶人。
她全身一激灵,赶紧去叫钟欣雅:“钟大师,我们这是在哪啊?”
无人应答。
周围黑漆漆的,只有一线微亮的光,程美儿惊恐地东张西望,贴着钟欣雅的脸看过去,几乎能看到她颤动的睫毛,可是任凭怎么叫唤都没用。
再后来,她发现了一点不寻常的地方。
自己明明在这儿,那走在钟欣雅前头的那个人又是谁呢?她急得汗都出来了,走上前去问:“你是谁啊?”
依旧无人应答。
她眼都红了,气得大吼:“你们都是谁啊?!项阳,项阳呢?”
到最后哭得稀里哗啦的:“老巫婆,你到底想干嘛啊!”
老巫婆终于停下脚步,回了头,龇牙咧嘴冲着她笑。
程美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