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是幻境？
起初，姜亦和于朗都没察觉到异样，他们的反应和项阳是一样的，一致认为：遇上鬼打墙了。
后来走着走着，姜亦却忽地生出不祥的预感来，犹如极细电光，在脑中瞬间穿刺。
稍纵即逝，却尖利无匹。
这感觉……似曾相识。
她下意识惊呼出声：“是幻境！”
于朗不解，摘了一片路边的叶子，手上是实打实的触感。
姜亦摇头：“你还记得我们在玉门关外面遇到的那只大鹏鸟吗，那时候我就短暂地进入了幻境，是个特别特别黑的夜。那时候的感受，和现在的一模一样。”
姜亦说的模模糊糊，但于朗不疑有他：“怪不得一直走不出去。”
上次是他们几个人合力将姜亦从幻境里唤醒，这次没有别人，两人对视一眼，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太阳退到云层后头去了，天色昏暗。
林子枝桠很多，暗色的天光从缝隙里透照进来，好像置身一个狭小逼仄的空间，莫名压抑。一阵风吹过，山上的林木四处摇摆，黑魆魆的，有粗重的喘息声从凹地里传过来。
莫七爷攥紧手中的尖刀，指了指声源：“我上去看看。”
于朗拉住他，自己走上前去。
他其实心里也没底，但没道理让一个半头花白的老人冲锋陷阵。
凹地里的人影似乎感觉到了于朗的注视，缓缓回过头来。
他回头的动作很奇怪，像个木偶人，肩膀根本没怎么动，脸却径直转了好大的幅度，几行深色的血从他空洞洞的眼眶内流下来。天光透过繁多的枝丫落了一道斜长的光线在他脸上，把人脸切割成不规则的两半。
于朗一上前，甚至还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人就直直地朝他靠摔了过来，血腥味劈头盖脸。
他的肢体反应快过了大脑，双手一把推在那人双肩上，那人的脸贴得很近，甚至能听到眼眶里传出来的淅沥沥的流淌声。
又一个被挖了眼珠子的！
于朗动了动嘴唇，压下刚刚一瞬的惊惧，强行冷静道：“项阳，你看看是不是七爷的人？”
他没叫莫七爷和孙医生，怕人家年纪大了受不了。
谁知莫七爷一个健步冲上前去，看到如此惨烈的死状，压根没被吓到，反而挡住了姜亦和孙医生，连连道：“别看了别看了。”
可惜挡得有些晚，孙医生已经看到了，他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声疾呼：“啊，啊，这，这，这不是小尹吗。谁下的手，太狠了！”
医生见惯了鲜血淋漓，胆子都不小，他是个例外。
就在他努力了好几次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是都失败了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尖叫一声，魂都要飞了。
他能感觉到那只手又稳又有力，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孙医生屏住呼吸，僵硬地偏头，是姜亦。
只听姜亦说：“我们来的路上碰到一个瘸子，同样被挖了双眼，是个萨满教徒。”
孙医生吓得两腿发软，他这才真信了项阳之前的话，这位朋友，是个厉害的角色。看到这样血淋淋的场景，还能平面无波，语气平缓，要不就是莫老七这样砍人砍多了的，要不就是有点真本事的。
莫七爷点点头：“我们找了三个萨满教徒带路，看来他们也遇到麻烦了。”
“带路？”
“嗯，有个萨满教徒是个瞎子，但是鼻子特别灵，能闻到火神的味道。”
于朗和姜亦面色一变。
***
当务之急，是和另外两个萨满教徒会和，然后想办法冲出幻境。
走着走着，前方的路陡然收窄，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过。
任何一个胆小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想站在最后，没人喜欢背后空无一人的感觉。毕竟电视剧里那些鬼，要拖一个人陪葬，总是会拖最后那个人，想想都令人窒息。
最终，姜亦打头，于朗断后，孙医生全程抱着莫七爷的胳膊没撒手。
天空飘起细雨，零零星星沾湿了姜亦的发丝。虽说是幻境，但雨下得很真实。
辛亏温度很高，下雨了也不冷。
只是这雨一落下来，本就昏暗的光线被遮得严严实实，周围瞬间晦暗下来。本就不是登山客惯常走的路，是真正的原始森林，山势险峻异常，压根没有缓坡，荒芜一片，到处是横生的荆棘和枯枝。现在下了雨，山路也变得泥泞不堪，更加难走。
孙医生年纪又大，体力最差，好几次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有莫七爷走在他后头，搀扶着他。
项阳走在孙医生前面，时不时提醒他，这块泥地湿滑，那处荆棘难缠。到了一处凹陷处，他说：“孙医生，这里很滑，你到了这里要小心。”
孙医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揣着十二分小心过去，压低重心慢慢走。但有些路，真是没法提醒，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他脚下猛地一滑。
眼看着就要摔了，项阳下意识过去抓他的手，他本能地往后倾了倾身子。但孙医生手上这股拉力来得太迅猛，连项阳这样的体重都没能对抗成功。
被拉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脚把本来就已经失去平衡的孙医生直接踢倒，两人一起从坡上一路滚到了河沿岸边。
“我靠！你们俩还好吧？”姜亦吼了一声，大步下去。
项阳感觉很不好，从后背到屁股都跟被人拿棍子砸了一顿似的。
“人没事吧？”
”没事没事。”
孙医生借着莫七爷的手劲站起来，起来的时候还不忘望一眼项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项阳整个人都成了泥人了。
项阳也知道自己形象有损，只是这档子压根没工夫笑，表情严肃：“亦姐，刚才摔下来的时候，我好像看见有人。”
“就在山凹处，似乎有个山洞，一晃而过的，我也没看清，但是直觉上里面有人。”
姜亦觉得肯定是项阳看花眼了，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又去看盘旋的上山小道，没什么发现。
于朗迟疑了一下：“你们在这等我，我去看看。”
他从项阳和孙医生滚下来的地方直接大跨几步往上一个台阶的距离，到了一个较平缓的地方巡视四周。没有人声，也没有呼吸声，他觉得没什么异样，也就是普通的山路，普通的藤葛杂枝。
他拿手木枝随意扫动那些枝条，又检查了一番，正准备下去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一道光，正是从那堆藤葛枝条中发出来的。
枝条之下，居然有个洞。
洞口很小，并不引人注意，连着一块天然的石壁，像一块完美的遮挡物，正好把洞口给挡住了。人要是想进去的话，得侧着身子走才行。
姜亦也上去了，伸手在孔洞里探了一下，能感觉到阴湿的风。
项阳：“这洞里有人，我刚才真的看见了，但没来得及看清。”
虽然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但也不至于看花眼。
姜亦正要侧身进去，孙医生大概觉得自己刚才拖累大家了，有些不好意思，一马当先就窜了进去。他想找回刚才滑倒丢的面子，想也不想就探头往里面看。
霎时间，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飞了出来，把孙医生的魂都给吓没了，他立马闭眼、缩头、往后退。
“我——”
“！！！”
“你哆嗦什么？”莫七爷拍上他的肩膀，把他往外拉。
不拍还好，一拍他更慌了，一声惊叫几步倒退，和莫七爷撞个满怀。
待他睁眼时才看清楚，居然只是一只飞虫，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玩意呢，差点魂飞天外！
“算了，我进去看看。”姜亦叹了口气，打着手电往里走，才走了几步，电光忽然照到一个人的脸，煞白脸，倒挂在洞口，眼眶黑洞洞的，不眨也不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
又是一个被挖了眼睛的，这状况，也难怪孙医生被吓到。
众人进洞一看，僵了足有一两秒。于朗反应过来之后，正要过去解开那人脚上的绳子，忽地听见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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