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亦眯眼看着车前头扬起的阵阵沙尘，有细小的沙粒扑在挡风玻璃上。
接着听见漫天扬沙飞舞，冰雹一样砸过来，打在他们的越野车顶上噼啪响。
她还算镇定：“是不是沙尘暴要来了。”
她没见过沙暴，但微博上有看过：台风、沙暴、暴雪来袭，关好门窗，收好阳台的花花草草，待在家里，静候它过去就好。
她也了解一般遇到沙暴的紧急措施：和遇到台风、暴雪等极端天气的处理办法都是一样的，避开车道，打亮车灯定位，以免那些试图冲过沙暴的车子撞过来。
“敦煌在冬天出现强沙暴天气非常罕见，但也不是没有，现在外面的风很大，出去会很危险。幸好我们现在还在玉门关附近，如果在沙暴肆虐的大戈壁，沙砾说不定能把衣服都吹出几个洞来。”
于朗拽了几个密封袋给姜亦：“你把手机和卫星电话，GPS定位仪装起来吧，首先保通讯。”
姜亦觉得他小题大做：“夸张了吧？”
***
车出玉门关，几乎没有过度，视野很快荒凉，铺天盖地，都是极度干渴的土黄色。
虽然走得还是公路，但车屁股后头升起的尘土烟幕肉眼可见的越来越高。
风渐渐大起来了，天上零星几粒疏疏朗朗的星星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月亮也看不太清了，只余下几根若有若无的月光。
车子靠边停下，后座的程美儿和项阳转醒，异口同声问道：“卧槽，什么情况？”
借着车前灯望出去，周围是一成不变的戈壁黄沙，风蚀雅丹，呜呜的风，像是有鬼在嚎哭。
“沙尘暴要来了，今晚只能在车上睡。”于朗话音未落，车顶、车前盖和挡风玻璃上，就已经响起噼啪的砸声，细沙顺着玻璃下滑。
“天，这什么声音啊？”程美儿一个头两个大，“我在新疆长大的，从小到大没见过那么大的沙暴。”
密集的细小沙粒，被强风裹挟着抽打车身，身侧头顶一片窸窸窣窣，像是啮齿动物快速啃磨。
这声音，听得他们头皮发麻。
“这可能不是单纯的沙暴。”
就在这个时候，于朗忽然听见了一声振翅声。
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忽地一下扇动翼翅。
罗布泊的365天里，有200天在刮大风。于朗带队走过几次青甘大环线，也穿过几次无人区，很多次遭遇沙暴，但从没遇到过今天这样的。
于朗伸出食指，指了指头顶，“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朝我们这个方向飞过来。”
这种振翅声，要是搁在外面，很常见。但是这里，是常年干旱无人问津的沙漠戈壁滩，未免太让人想入非非了：难道在这种深夜刮大风暴的夜晚，还有什么活物在朝他们过来？
“什么东西？”姜亦问。
是飞鸟还是爬虫？还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车窗外是茫茫的沙漠，世界如此荒凉，毫无生命迹象。
风越来越大，一阵阵袭来，此起彼伏，像是要把暗夜里的一切夷为平地。
车内门窗紧闭，于朗熄了火，只打开一盏车顶灯，徒增诡异气氛。
“对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程美儿小心翼翼低声道：“我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学校有好几个优秀学生要代表少数民族去北京开会，那时候我还特别羡慕他们，但是后来，他们在路上出事了。”
“那时候大家出门都是坐火车。晚上七点，从乌市开往北京的那辆火车运行5个小时后，忽然遭遇风力达14级以上的特大沙尘暴袭击，卷起的沙石将火车一侧的窗户玻璃全部吹坏了。”
项阳听得心头一紧，问：“人都没事吧？”
“他们和沙尘暴搏斗了整整一天一夜，用卧铺车厢的棉被来遮挡损坏的车窗。但是，我们学校的5名学生和2名老师，都没能回来……”
话到此处，车厢内有短暂的沉默。
车内的温度越来越低。
***
项阳问：“如果现在开车强冲，能冲过去吗？”
于朗曾经冲过暴风雨，在川西北的高原上，只眨眼功夫，冲出暗色的狂暴雨幕，一头扎进开天辟地的新世界。
但是，沙暴的话......
他说：“沙暴范围太大，能见度低，不太好开。而且风速一大，车子容易被掀翻。”
不久前他就看见有小型车被吹离了公路侧翻在路边。
正前方，沙墙滚滚，巨大的蘑菇云堆叠成近乎灰黑色的沙壁快速逼近，铺天盖地，像极了电影里的末日场景。
靠，不会真的要出大事了吧？
姜亦皱眉，在大自然面前，在万仞的沙墙之前，人类真像是弱不禁风的枯草。
沙暴移动地非常快，不一会儿车就被吞进了沙暴眼，车灯渐渐不管用，什么都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荒野中没有哪儿是真正安全的，在这场风暴里没有任何可以退缩可以躲藏的地方。
项阳问：“这次的沙暴，不会死人吧？”
于朗很诚实：“运气不好的话，会死。”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有登记救援，直升机救援。”
项阳内心略略放松了一下：好有钱......居然请得起直升机......
姜亦皱眉：“所以只能干坐着等？”
于朗笑了：“还可以睡觉，也可以祈祷，祈求神灵庇佑。”
笑得过于云淡风轻，这场面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明明是危急万分的时刻，倒像是随口说了句今日的天气甚好似的。
姜亦在心里翻白眼：她的命运自己说了算，神灵就算听得见祈求，也不会插手。
......
忽然之间，车窗外有厚重的浊黄色的沙墙悍然升起，越拉越高，几乎和天顶连在了一起，接连处，一道闪亮的羽翼陡然划过，像横切过来的刀锋。
死死砸在车身上。
“啊啊啊啊啊。”程美儿吓得连连尖叫。
“别紧张别紧张，没事没事……”
过了好久，姜亦转头说：“对不起啊，拖累你们了。”
程美儿被吓迷糊了，一下子没回过味来，说话声又急又气：“亦姐，说什么呢！你还当不当我们是死党啊，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是我们自己要跟来的，是生是死你都不该担责。”
项阳给彼此打气：“亦姐，放心吧。我命大得很，没那么容易出事。倒是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忽然，“咣当”一声，声音尖锐刺耳，砸进每个人的心里。
是石块被风掀撞到了挡风玻璃上。
顷刻间无数的砂石打向车子，刺啦刺啦的声音像是要把车声打成个筛子。
有几次，车身甚至被风吹得左右晃动，也有几次，车子忽然往下一沉，几个人的心也随之一提。
姜亦问：“于朗，你的车多少钱？还能坚持吗？”
紧接着，又是一阵展翅声，还伴随着一阵呼啸而来的狂沙。
在密集的细沙下落声中，程美儿颤抖着说了句：“有东西过来了，我……好像也听见了。”
话音未落，忽然破空有声，有什么东西横舞而来，末了头顶一声巨响，猛然砸下，老大的车壳子也跟着剧烈震动。
那东西落下来时动静很大，甚至连摩擦的声音仿佛都在耳边轰鸣，清晰得恍若分毫毕现。
车内每个人都胆寒毛竖。
姜亦的手下意识攥起，但脸上却是在笑的，笑里头带着傲慢与不耐，仿佛是藏了把寒光闪闪的刀。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