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中年男人的大照片，约莫四五十岁，照片下方有一块空白区域写个人介绍。
姜亦默念：“伍庆年，1969年生，三石寨条头坡人，离异再婚。妻子伍玉花，儿子伍栋……”
她倒吸一口凉气。
看明白了，重要的不是个人介绍，而是这张照片。不得不说，DNA真的是强大，伍庆年和他儿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于朗看姜亦的表情，大致明白她看出来了。
他刚想开口，听见两个女学生叫他：“帅哥，这里没人吧？”
说罢，径直在于朗边上坐下，同时招呼姜亦：“可以点餐吗？羊肉串面筋串各来五串，鸡翅掌中宝各两串，再来点金针菇和土豆，不要辣椒不要香菜，孜然胡椒也别放。”
姜亦听呆了，不由自主问了句：“那还能好吃吗？”
“怎么不好吃了？有水吗，给我杯水呗，等会我要给烤串去油。”又转头问于朗，“帅哥，点餐没？拼桌一起吃吧。”
姜亦没吭声，只是看了他一眼。
这感觉，酸溜溜的，不太舒服。
于朗收了照片，长身站起：“不好意思，我不吃，她也不是服务员，点餐请找老板。”
又看向姜亦，也有点哭笑不得：“走吧，这儿太热了，去喝饮料吗？”
姜亦来了兴致，头往侧边一歪，显得脖子异常白皙纤长：“你这人怎么那么没眼力见，大热天的，请人家女孩子喝呗。”
她看了眼于朗，再慢慢地转过头去看向点餐的那两个女学生，声音低缓有力，笑容就像四月暮春时节的晚樱。
于朗也在笑，一半抱歉一半无奈的笑，不再说话，抽了两张纸巾塞姜亦手里，一把拉起她的手臂，把她带出了烧烤摊。
“喂，你干嘛。”姜亦手臂微微用力一挣，伸手就去抓他的手，“又动手动脚，真是欠收拾......”
没想到，居然一下就抓到了于朗的手指尖，指尖温热有力，骨节分明，不仅适合当小偷，也是双弹乐器的好手。
只可惜，这一双好手被姜亦满手的油腻，沾得黏黏糊糊的。
姜亦放了手，皱眉道：“算了，不和你一般见识。”
于朗从姜亦手里抽了张纸巾擦手，皱眉问道：“想喝什么？”
姜亦没搭理他：“不喝。”
可都已经走到饮品店门口了，于朗去看门口的海报，上头写了好几款主打单品，他把身子转向身后的姜亦，眼睛停在海报上给她念：“甜蜜蜜蜜桃冰，这个行么？”
什么蜜什么冰的，姜亦一肚子没好气，说：“你能好好说话吗？”
于朗指着海报：“这，这上面......”
“你这舌头是捋不直吗？”
点单小姐姐也有点哭笑不得，介绍道：“这是我们的主打饮品，甜蜜蜜的蜜桃冰饮料，两位要试试吗？”
“嗯，两杯。”
于朗掏出手机扫码，姜亦齿缝里迸出一句话来：“就知道吃，没事我先走了。”
很小声，但于朗听得一清二楚，转头把伍庆年的照片递给她：“后面我写了时间线。”
姜亦问：“你是怎么找到培训班那小男孩的父亲的？”
“伍庆年死了。”
“啊？”
于朗示意她看背后：“几年前的一桩案件了，我也是前几天看资料才知道。”
姜亦翻过去看。
2010年，孟晓宁-罗布泊-失踪-（自杀？）；
2012年，嘎波-龙首山-死亡（凶手：孟晓宁）；
2013年，妈妈-华蓥山-死亡（凶手：女童？）；
同年，一女童失踪（很可能自杀）；
2014年，伍庆年-川西理塘-死亡（凶手：儿子伍栋）；
2015年，儿子伍栋-失踪，2016年，成都双溪路-自杀；
姜亦面色微动：“你妈妈，不也是孟晓宁杀的吗，这里怎么......”
“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姜亦不喜欢人家卖关子，但是没办法，线索掌握在人家手里，不得不妥协。
***
“前几天，我打听到了孟晓宁的尸检结果。”于朗边把甜蜜蜜蜜桃冰递给姜亦，边说。
难得不是自杀？
姜亦心头一凛，说：“我也怀疑过，会不会是有人把她从高山上推下来的？”
“不是推，是扔。”于朗打开手机相册，“你看，检测显示死亡时间是在2013年。”
“三年前就死了？”
“对，时间应该就是那个女孩失踪前后。”
“不对啊，那天袭击我的那个女人，明明就是孟晓宁啊。”姜亦纳闷，这世上，绝无可能有起死回生的术法，除了湘西的赶尸......那是另一回事了。
“你看清楚脸了？真的是孟晓宁？”
于朗这样一问，姜亦有点儿踌躇：“其实，也没看清，就是觉得衣服什么的挺像的，还有年纪，也差不多。不过，的确，我那天就感觉哪里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是和6年前的孟晓宁像？还是现在的孟晓宁相像？”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姜亦把饮料往桌上一拍，恍然大悟：“那人压根不是孟晓宁！”
人不可能六年时间不老不变，所以那人越像他们熟识的孟晓宁（也就是照片上的六年前的孟晓宁），就越不可能是。这障眼法看起来毫无破绽，但这也恰恰是最大的破绽。
于朗心里早有这样的猜测，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又抛出下一个假设。他指着照那几行时间线：“你看，如果孟晓宁早在2013年就自杀了，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姜亦顺着他的目光去看。
“如果我妈妈是那个失踪小女孩杀的，那么密室杀人，便解释得通了。她肯定可以从那个小窗口爬出来。而且，这样看的话，每个人几乎都是，杀了一个人，然后自杀了。”
还真是这样，从2010年起，这六年间，孟晓宁杀嘎波后自杀，女童杀于朗妈妈后自杀（猜测），伍栋杀了父亲后自杀......
“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于朗微微垂首低眉，“那天袭击你的女人，可能是杀害敌楼里那个女人的凶手。”
“也就是说，你所说的那种神秘的超自然力量，还在继续杀人，继续作恶。”
姜亦一直在听，心头砰砰直跳，直觉有什么东西，就快要被证实了。
她问：“最近有发生新的自杀案吗？”
“暂时没报道，但，那里多是戈壁滩无人区，死了，被风一吹沙子一盖，也不一定能被发现。”
也对，嘎波都死了四年了，如果不是她恰好要去龙首山，如果不是她的包车师傅恰好认识嘎波，那没准哪年哪月才会被人找着。
天气太热，两杯甜蜜蜜蜜桃冰饮料内的冰块已经全都化了，外包装上的水珠滴答滴答往桌上滴，两人盯着桌子上那摊水渍，相互沉默，谁也没说话。
又看了好一会儿，姜亦用手指去触碰她那杯饮料外包装上的水珠，冰冰凉的，从指间一路往上，渐渐凉到心尖里去了。
她拿起饮料喝了一大口，打破沉默：“可能，就是巧合吧。”
“而且，其实这中间大部分都是你的猜测啊，做不得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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