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银制的尖錾虽然瞧着像是新的,但谭简一眼就看出这是翻新过了的,从面上已经看不出年份,但谭简却能从气息感觉到,它起码三十年左右了。
这种气息,是长年累月,经过人气来增长的。
“瞧出什么名头来了没?”陈工匠抱胸见谭简不动,言语间带着些许嘲弄。
谭简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她漫不经心地掂了掂手里的尖錾,摇了摇头:“纯度太高,过软,容易变形,啧,浪费了好东西。”
“你懂屁!”陈工匠见自己的东西被评价,没忍住爆了粗口。
自己入行几十年,自以为经验丰富,没想到今天居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给批了。
“没你懂的屁多。”谭简毫不留情地呛回去,她今天已经受了不少气了:“好心好意给予建议,真是狗咬吕洞宾。”
说着,她就不悦地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看向余博良:“老先生,我瞧着这陈工匠压根就不待见我,我还是麻烦我朋友跑一趟吧?就是麻烦你再多等会了。”
说这番话时,她的语气还算和气。
余博良表情开始有些无奈,片刻后,他摆了摆手道:“刚才不是和你说过了吗?陈工匠的脾气就这样,你忍忍吧。”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陈工匠,劝道:“说说你吧,都活了几十岁的人了,你就别跟年轻人置气了。”
“置气?你以为我想吗?”陈工匠不满地冷哼一声:“哼,她但凡有一点后背的样儿,我也不至于被你说了!”
“年轻人本来就挺有冲劲的,还是先回归主题吧。”余博良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巴掌大的玉石,递给了谭简:“来,这块废料你先拿着。”
他刚才进来的时候,从地上顺走的边角料。
谭简的脸色瞬间如彩灯,闪了又闪。
刚刚才建立起来的信任呢?怎么说变就变了?所以爱真的会消失?
不管谭简心里怎么想的,她还是伸手接过了余博良手里的玉石。
因为谭简站的靠外面,所以手掌大的玉石,经过阳光折射后,从里到外,都闪烁着微弱的绿色光芒,周边还带有似有若无的金光,让原本就纯粹的玉石,充满了神秘感。
谭简翻看了一下玉石,轻笑道:“老先生,你手头的宝贝肯定不少吧?”
不然怎么给她个‘垃圾’?
余博良点点头:“是不少,但没说我不能先看看成品,再让你用我的原石上手啊。”
这些边角料不值钱,随便她怎么霍霍。
他的那些珍藏虽然都有些年份,甚至没开的原石,还说不上价值。
但毕竟都是他辛苦找来的宝贝,他舍不得就这样浪费了。
只要谭简证明了她自己的实力,他所有的原石都可以承包给她。
余博良过于耿直,十分和谭简的脾气,以此让她更加坚定了,要跟这余博良交朋友的决心。
“不是,老余,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你这样大方地给我原石?你什么意思啊?”陈工匠闻言直接就惊呆了,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余博良。
“我没给过你?那我家里的一半鲤鱼是谁雕的?”那个半成品,余博良到现在都很头疼。
半成品,永远都算不上成品,让他拿出去炫耀的资本都没有。
“谁叫你的要求那么高?大家都是一种雕刻方法,到你这里就不一样了,我能怎么办?”陈工匠要不是压制情绪,这会儿都要发火了。
“是吗?那先看看丫头怎么操作吧?”余博良连忙岔开话题,不然怕会和他吵起来。
陈工匠闻言,满不在意地瞥了谭简一眼,嘀咕道:“一个女娃娃,有什么好看的……”
谭简灵敏的听觉,一下就捕捉到了陈工匠的这句嘟囔。
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习惯性地掂了掂手心的玉石,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先将玉石放在工作台上,再把自己平时用惯的工具都挑了出来。
临到先用切割机这一步,需要戴手套,陈工匠再看她手掌的尺码时,这才注意到谭简的手,十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的地平整光滑,指腹微微透着一层浅浅的粉红。
这手哪里做过活?得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才能养出这样细嫩的双手了。
陈工匠定睛看了又看,一再确认后,蹙着眉头讽道:“哼,老余,这次你是真的看错了!”
他阴阳怪气地语调,让余博良和谭简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谭简甚至感到感到莫名其妙。
余博良不明所以地问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看看她的手!指腹光滑细腻,一看就不是手艺人。”陈工匠失望的摇摇头,继续道:“老余,你怕是碰上骗子了!故意来讹你的原石的!”
谭简抬手的动作顿时一顿,但她没有多余动作,还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对那陈工匠的冷嘲热讽恍若未闻。
现在时间宝贵,她越快做出成品,就能越快堵住对方的嘴。
余博良听了陈工匠的话,犹豫地看着谭简的背影一眼,心里动荡不定。
这要是小事,他就没有这么烦恼了。
可那些东西对他而言,都是最稀有的宝贝。
而且一旦失去了,自然不可能再找回第二件,一模一样的回来了。
所以他异常珍惜。
但偏偏来之前已经跟谭简约定好了,现在反悔未免显得自己太小气。
余博良忽然很后悔,自己刚刚有些鲁莽了,这是他除了离婚外,做的第二件最后悔的事情了。
但他又不敢明说,怕伤了谭简,毕竟她这么好的姑娘……
对啊,刚才他就觉得谭简是个好姑娘,为什么陈工匠一说,他就要怀疑对方呢?
想到这里,余博良沉思了。
“怎么不敢应了?心虚了?小姑娘,你图什么啊?看你模样挺好的,怎么就……”陈工匠张嘴就巴拉个不停,让不爱听人叨叨的谭简,一阵烦闷。
“你该去说相声,窝在这小院子里真是屈才了。”谭简勾唇嘲讽反击。
陈工匠被她这话给噎住了,沉着脸倒是一时没说半句出来。
“行!那我就等着看,你这个这个大言不惭的女娃娃,究竟能弄出什么花样来!”如果她真是个虚张声势的,那他肯定会狠狠地嘲讽,不仅如此,他还要让她再也没脸,再踏入这个行业!
想到这里,陈工匠的脸上,终于有了缓色。
屋子里意外的陷入了难得的安静,谭简开始专注于手上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