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相救,说明内心还是善良热忱的。只是不喜别人打扰他的安宁,才不让人见到他吗?
可既然主家不想见他们,还赖着不走,就有些失礼了。反正于情于理,他们俩小夫妻,确实来上门致谢过。
于情分于礼节,都无可挑剔了。所以也不再执着,放下手里的礼物,便向金掌柜告辞了。
金掌柜也并未留他们,客套几句后,就送小夫妻俩出门了。他站在门口顺着两夫妻的背影久久注视,末了,长长喟叹一声。
一个伙计靠近,悄声禀告:“掌柜,主子让你上去。”
金掌柜忙扔下手里的算盘,匆匆上楼。在走廊的尽头,一间厢房门口。轻轻叩了三下门,没等里面出声,就禀告道:“主子,方娘子他们已经离去。”
屋内传来如天籁般的声音:“知道了。”
冷凄凄的三个字,有气无力地回应着。金掌柜无奈地摇摇头,这好听的声音与他而言,如寒风凛冽的冰块。
他多么希望主子能够如昔日般,健康开朗,阳光起来。也许,这辈子,这个普通的愿望,对主子来说,注定成为奢望?
出了秀坊,方初筠还要去趟梅姨那儿。因与丈夫商议好,今日还陪在她身边,等翌日再回去。
因此,慕之寒此刻要陪她一同去怡花楼。好在方初筠事先就和丈夫报备过,一再声明自己只是去和梅姨做生意。
今日这身男装也是有备而来,尽管丈夫始终绷着一张脸。但还是在她的口灿莲花,三寸不烂之舌的口才下,同意了。
条件是,必须每次都得带着林朝贴身保护才行,今日是由他亲自保护,也就没有让林朝跟着。
而且每次需要提前告知他,让他知道自己的行踪。方初筠撇撇嘴,还是欣然同意了。
两人从怡花楼的后院进去,很快两人就被带进了楼上的厢房内。侍从端来水果茶盘,侍奉着。
须臾,梅姨甩着帕子珊珊来迟。方初筠可不敢抱怨梅姨来晚了,是她不守承诺在先,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来交货。
现在梅姨只是让他们晚等了几刻钟,她不敢抱怨。梅姨一扒开帘子,人未进来,声音就先飘了进来。
“我说你这个挨千刀的,害老娘好等。这些时也不知道死哪去了,现在才来——”
最后一句话还未喊完,人已经进到屋里。倏然间,脸色一顿,傻傻地盯着慕之寒瞄了几眼。
这是一个俊俏的美男子,长眉若柳,身形颀长。轮廓分明而深邃的五官,加上明亮深邃的眸子,让人移不开眼。
明明不言苟笑,一板一言赫然站立,冷漠的无视他人。诡异的是,在这冰冷的气息中,仿佛有一股温暖地气息包围着男人。
让看到他的人,也能感受到这股温暖。如同此刻,梅姨就觉得看他一眼,无比暖心。
在这风月场所混迹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过。文质彬彬,仪表堂堂,雄发英发,温尔尔雅,可以说形形色色的美男子,她阅览过无数。
这些男人,无论外表怎么英俊不凡,气质看起怎么高贵。都有一个共通点,喜爱美色。
这也很正常,男人与女人之间不就那么回事嘛。再说,没有了男人的好色,她这生意还做不做,怡花楼还不开?姑娘们还要不要活?
在外人眼里,这龌蹉不堪。说到底这不可过是一个饭碗,人生在世总是艰难的,比起自尊,自爱。吃饱饭,填饱肚子才是排在第一位。
因此,当然要开,活着就离不开银子嘛。无论这些男人如何的伪装,她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私欲。
这么多年来,梅姨一直认为这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男人嘛,不就好这一口!
可是眼前的偏偏公子,让她打破了这种想法。明明是冷漠深邃的眸子,却奇异般的干净。
仿佛是纯净的湖水,让人不敢轻易亵渎,更让人想要一靠而近,探究这清澈的湖底。
刹那间,这男人给了梅姨太大的震撼。好在姜还是老的辣,霎时,梅姨就泰然自若。在这风月场所摸爬打滚数十年,不是白混的。
顷刻,梅姨淡淡一笑。甩着帕子,斜睨两位俊俏公子,吆喝道:“这谁啊,今日这男人可不像平日里那些小跟班哦?”
方初筠淡然,先是向梅姨毕恭毕敬地福了福身,旋即又大方介绍道:“这位是我相公,这位我就常向你提及的梅姨。”
慕之寒双臂交叉环抱,依旧冷着脸,谁都不注视。仿佛没有听到妻子的介绍,自顾自地冒出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言毕,便掀开门帘,踏步迈向了屋外。仿佛屋里就只有他与妻子两人,其他人都是透明不存在的。
“呦,这么有性格?”梅姨盯着他的背影,甩着帕子,吆喝了一句。
方初筠略显尴尬,轻轻笑着打圆场,“他这人不懂礼数,还望梅姨不要介怀。”
言毕,拿出珍珠面霜。话锋一转,笑盈盈道:“梅姨,试试我新研制的珍珠面霜吧?”
“珍珠面霜?”方初筠成功地勾起了梅姨的兴趣。
“是啊,这个涂抹在脸上可是让皮肤白皙细腻光滑的,最重要的是能让人变年轻。”
“真的吗?”梅姨瞬间被这句给吸引了,伸出手掌摸了摸已布满岁月痕迹的双颊,激动不已,“快给我试试?”
方初筠成功的吸引了梅姨的注意力,此时梅姨一颗心全扑在珍珠面霜上,再也没有心思去琢磨她家相公了。
梅姨手里拿着铜镜,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方初筠为了让梅姨能深刻的感受到珍珠面霜的效果,特意只给她涂抹了半张脸。
人是有瞬间记忆的,也就是说与你朝夕相处,日夜见到的,摸到的脸庞。你认为它是长在你的脸上,你再熟悉不过,永远不会忘记它的模样。
然而事实上是,你前一秒钟看过自己的脸,下秒钟看时,其实就已经忘记了上一秒看到的样子。
因此很多人在离开铜镜后,其实是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模样,只是她们并不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