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家主，听说沈掌门看了一本书，叫《太上感应篇》，从此洗心革面，隐恶扬善，常做善事，放生印经，修桥补路，赠医施药，还推行素食……”
“最近还在筹备护生园，把餐桌上的生禽放生到园子里，大公子常年与他一起，也颇受感染，收敛不少。”唐天慧道。
“......《太上感应篇》……可否给我瞧瞧？”唐姥姥道。
“大家主请过目。”唐天慧从怀里拿出一本包得严实的书，掀开包布小心翼翼地呈给唐姥姥。
“太上曰：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唐姥姥一字一句默默念了起来：
“所谓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众邪远之，神灵卫之，所作必成，神仙可冀。”
“是道则进，非道则退。不履邪径，不欺暗室。积德累功，慈心於物。忠孝友悌，正己化人，矜孤恤寡，敬老怀幼......”
她突然想起，唐门创始的宗旨与后面这段经文接近，但如今读起来却显得那么生疏。
她读得很认真，因为年纪大了，她便眯着眼，用手指着书读着，唐天慧没有打扰她，只是打开伞替她遮住阳光。
“......男不忠良，女不柔顺。不和其室，不敬其夫。每好矜夸，常行妒忌......如是等罪，司命随其轻重，夺其纪算。算尽则死，死有余责，乃殃及子孙......”
读到这段，唐姥姥突然抬头，望着远处，喃喃问了一句：“翌施最近怎么样了？”
“小的最近看见轩姑爷来思无涯，似乎有些闷闷不乐......”唐天慧小心道。
“......”唐姥姥怔了怔，突然想起什么又道：“沈大姑娘性子刚烈，跟翌施有几分相似，我听说她又怀上了，好像还是对双生儿......”
“小的听说，这本《太上感应篇》最初就是沈大姑娘给沈掌门看的，沈门有今日，她助夫成德，功不可没......”
“咱翌施成亲都一年了，也没个动静。玉瑶当年再强悍也不像她。”唐姥姥摇了摇头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从丁姑娘离开后，翌施像失了依怙，开始放任骄纵，轩姑爷处处让着她，她还不满意......”唐天慧实话实说道。
“丁大公子和钟姑娘不是还在唐门吗？他们也不来劝劝？”唐姥姥问。
“翌施也许认为丁大公子是轩姑爷的人，对他生了间隙，多亏丁公子从中周旋，翌施和姑爷才没有撕破脸。”
“哦......”唐姥姥沉吟着，又低头继续念《太上感应篇》：“夫心起於善，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其有曾行恶事，後自改悔，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久久必获吉庆，所谓转祸为福也。”
“故吉人语善，视善，行善。一日有三善，三年天必降之福。凶人语恶、视恶、行恶，一日有三恶，三年天必降之祸......”
——语善、视善、行善……唐门的女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霸道娇纵、任性胡为？好像是从自己的丈夫沈剑初离开唐门之后？
唐姥姥想起许多许多年前，丈夫还在唐门，那时候一切都很美好……
她深深叹了口气，自觉有一个大石头压在心里，无法释怀。
“轩姑爷也难，他雄心壮志想整顿唐门女子的霸道之风，无奈翌施处处阻挠，唐门虽命令禁止对外出售毒药，可还是有不少人偷着干......“
”尤其是小唐门，翌施一气之下重罚了小唐门的人，还对天豹小君上指责一番，小君上一生气，将小唐门撒手推给大唐门，直接搬去沈门含饴弄孙了.....”
“如今江湖人说唐门的解药没有沈门好，价格还高......唐门的生意一落千丈......”
“沈门如今也不做兵器了，广行布施，赠医施药，还免费对乡村郎中教授医术，轩姑爷希望唐门效仿沈门并加以创新，可翌施认为这是亏本生意......”唐天慧道。
唐姥姥深深蹙眉摇了摇头，合上书起身踱了几步，又道：“谦儿也去沈门帮衬了？”
“回姥姥，大公子与沈掌门双剑合璧，沈掌门让大公子与他并列大当家，与他平分沈门……”唐天慧道。
“唐门的男子，怎么都跑去沈门了？难道......”唐姥姥蹙眉说着，心中很是不快。
唐天慧又道：“姥姥，恕小的多言，沈掌门去年到今年来过几次，一直想祭拜唐太爷......”
“还有这事，怎么没人告诉我？”唐姥姥惊道。
“他说唐门是沈门的恩师，当日若不是他母亲沈君柔来唐门学艺，也没有沈门今天，滴水之恩需涌泉相报，可惜他屡次三番被翌施拒绝，沈掌门也不生气，还帮翌施摆平了小唐门的事......”
“......”唐姥姥仰天长叹，心中郁结难舒，她低头读了几遍经文，喃喃道：“上梁不正下梁歪，阿慧，明日我要动身去沈门......”
————
【沈门】
这日，唐姥姥在君无悔、沈玉瑶、秋轩和唐翌施的一众陪同下，大驾光临沈门，可把仲元仲芝、唐公子和唐天豹吓坏了，可唐姥姥一来就说要去看沈太爷，众人也只好依从。
【沈太爷之墓】
唐姥姥与君无悔夫妇、秋轩夫妇依着唐门最高的祭拜礼仪，焚香烧纸祈祷，唐姥姥怔怔站在丈夫的坟前，心里百感交集。
“师兄，我来了......”唐姥姥说着，多年积累在心中的泪夺目涌出，这是悔恨交加的泪。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可你不知道，当年我是遭人算计的，先帝想让我入宫当妃子，我宁死不从，好不容易才回到唐门，回到你我的家......”
“我腹中的孩儿是无辜的，我不忍心伤害他，终究是我伤了你的心，可你为了报复我，何尝不伤害我？你创立沈门，这几十年来，是我暗中保护沈门，沈门才不至于灭亡......”她叹息道。
“唐门是你辛苦经营起来的，我早就还给你了，沈门的人与你没有血亲关系，只有玉瑶才是你的亲骨肉，她娘早死，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找到，留在身边抚养，她很成才，还当了掌门，如今又是你的亲外孙当掌门，你高兴不高兴？”
她身后的沈玉瑶跪在沈太爷的坟前，凄凄落泪，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却一直听从义母的安排，直到今天才有机缘祭拜自己的父亲。
“女子要柔顺谦和，宽宏大量，相夫教子，敦伦尽分。你我成亲二十载，你处处相让，我却时时娇蛮，我本可以跟你说明一切，我却执迷不悟，伤透了你的心......如今唐门失德失道，莫不是我这个大家主之过？师兄对不起，你可会怪我？”
唐姥姥泪眼婆娑间，似乎看见丈夫微笑地站在面前，一切恩怨随风而去，还对她点了点头。
“师兄，对不起......”唐姥姥说着，突然扑倒在地，对丈夫磕了个头，又慢慢站起身，再跪下又磕了个头，如是三次，她的动作很慢，一举一动间充满恭敬。
身后年轻的唐翌施看着唐姥姥的举动，心里有种莫大的震撼，她也跟着跪拜，她转头看了看丈夫，此时秋轩也恭敬地跟着唐姥姥行叩拜之礼，她突然对丈夫生了些惭愧心......
许久，唐姥姥站起转身，却发现仲元仲芝，与唐公子夫妇，率领一众沈门弟子，在她身后对她伏地叩拜。
“你们这是做什么？”唐姥姥问道。
“姥姥对沈门恩重如山，请受沈门一拜。”仲元仲芝高声道。
唐姥姥看着这一切，眼中满含着欣慰的泪水，心里多年的郁结似乎烟消云散了。
自此，唐门与沈门合作无间，互补长短，守望相助，给江湖带来了和善正义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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