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她的话说，这不全是三维+的世界吗？全叠在一起有个屁用？”老白跟老雷虽是许久不见，可他们两人说起来也算是血脉相连。
畜牲回头，不是报恩就是报仇。
老刘家祖上对老白有恩，所以老白一直都是老刘家的保家仙。
在他们的功德体系中，老刘家能得老雷这样的星君投胎过来，亦可见功德之圆满。
是以自老雷出生以来，老白就是个半点不做作的纯粹的舔狗。
“没个屁用怎么办？她见过其他维度？”老雷也知道于宝萝是在瞎搞，心情并没有多么美妙。
可这话从老白嘴里说出来，他就不乐意了。
不瞎搞怎么办？
万宝螺若是能不被觊觎，早早位列仙班的话，哪来这么多事儿？
这特么是她能有的选的吗？
言罢，他便关上了窗，径直坐到茶桌前，重新续上水烧开，给老白也倒了一杯。
过程中，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室静谧，只淡淡的老枞香气萦绕不散。
良久，老雷问老白道：“你可要回去看看我祖母？”
“回去也行，不回去也行。如今维度世界已然重叠，什么时候都能回，又不急在这一时。”老白道。
待他说要，老雷又兀自给两人续上茶水。
用的这杯子，是古法烧制的黑瓷建盏。
后世，电烧汽烧，越发充沛的能源，越来越多的还原配方，把这一只建盏烧的五花八门。
所谓入窑一色，出窑万彩，那真是个顶个的漂亮至极。
然，于宝萝喜欢的，却终归还是这一抹五彩斑斓的黑。
茶水倒下的瞬间，鼓荡出的茶雾，如那漂浮在天空中的星云一般。
初时在茶汤表面凝而不散，待盏中温度降下来时，便又不知去向了何处。
前世，她在于新耀也去世之后，整个人暮气沉沉，一个人坐着，就这个看着盏中茶汤的变换和釉下那五彩斑斓的黑，便能一坐一整天。
睡一觉，便能睡上三五天。
那时于宝娜联系不上她，实在是着急的不行，便让他开车去找她。
她居住的地方，密码锁于宝娜轻而易举就能打开。
密码是于宝娜的生日，而不是于宝萝自己的。
屋内，只靠着阳台的地方有一桌一椅，一壶一盏。
整个房子里，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家具，也没有任何烟火气。
于宝娜冲进她的房间时，她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只喊了一声“姐姐”便又睡着过去。
他站在放门口没有入内，却也将房中的情景一览无余。
一个衣柜，一张床，还有一个掉了红色油漆的木箱子。
那是张腊梅陪嫁时用来装被子的大樟木箱子，铜质的锁头早就已经坏了，油漆也已经掉的斑驳的不像话。
在于新耀去世以后，大扫除时，张腊梅和于宝娜要扔，被她捡了回来。
她居住的地方不大不小，一百三十平，却真真是被她住的相当空旷。
除了厨卫设施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家具。
确切地说，在早年秦红棉去世以后，她这里连厨房设施也几乎清空了，只留下了当时的柜子，房子也只是住习惯了，懒得搬，否则估计她一个人住上二十平方都显大。
“没生病吧？”于宝娜真正关心的是这个。
“没有，只是觉得有些累，好像一直都挺累的，想歇歇。”那是的于宝萝其实并不想说话，但是更不想姐姐担心。
“那你睡，我跟你姐夫去买菜给你做饭来？”于宝娜摸了摸于宝萝的额头问道。
“好，您们怎么来了？”于宝萝问道。
“昨天是爸爸的头七，我前天就在给你打电话，一直联系不上，这是睡了多久？”于宝娜故作轻松的问道。
“嗯，就是累，可能是有些久了。”于宝萝缩了缩身子，还是觉得疲乏。
“睡吧，一会儿饭好了叫你。”于宝娜说着就起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在关上房门的那一瞬，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说：“老雷，宝螺都瘦的脱形了，怎么办？”
于宝萝回国的时候，因着身高的关系，虽说不上胖，却也还是健康的模样。
但就在于新耀的弥留之际到这一刻，一米七二的人，便瘦的只有九十斤，脸颊都已经凹陷了下去。
那样子，跟于新耀弥留之际的样子像极了。
所以于宝娜根本就看不得，心里锐锐的疼。
老雷又能怎么办。
他也是在给于新耀送葬的时候才拥有了另一个自己的记忆。
看到于宝萝的模样，有些惋惜，却也没什么太强烈的感受。
毕竟，他们没有那种血脉相连的情感。
于宝娜小心翼翼的说想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她很是配合。
当诊断报告显示，她从五岁开始就得了双向情感障碍，并且家里有躁郁症遗传史时，她也坦然接受，对于宝娜说：“看来老爸是有躁郁症的，我不会，我很擅长理性。”
心理医生点点头附和道：“双向情感障碍想感性也很难，看着挺好的，不用吃药。”
这几句话，却让于宝娜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于宝萝不知道于宝娜的焦虑，他作为枕边人却是太过清楚了。
他知道，于宝娜与她之间的因果，必是要护持她这一程的。
老雷回忆着，他真正开始关注于宝萝，似乎也是从那个时候才开始，因为她的状态，对于宝娜的影响太大了，他不得不关注。
那时，于宝娜祈求上天，能给于宝萝一个无条件爱她的伴侣，让她能够治愈一切。
但，怎么可能？
用于宝萝自己的话说，心理疾病不见得就是疾病，那只是一个人选择用一种姿态来活着而已。
她在外公去世以后，再也没有遇到过无条件的爱。
而曾经，当她想要试探着跟很多人一样获得爱时，带回来的，只有无尽的伤痛。
所以，她不懂人是怎么会把欲望和爱和价值构建出公式的？她真的不懂。
于宝娜自然也不知道她在年轻时求学和对于男女之事的荒唐和迷茫。
这些都是无法宣之于口的事，即便问起，也最多只有一声叹息。
是以，在这样的无言以对下，姐妹俩就像是活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但作为老雷而言，他的不关心是真的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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