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翡：枯荣真气

说来也怪，周翡本来还恨不能将这疯婆子千刀万剐，这会儿听她乱七八糟地讲陈年旧事，却又觉得又新鲜又亲切，一点儿也不嫌她脑子里是一锅熬了十几年的糊粥。

心生好感之余，又想起自己如今的情况做对比，听到段九娘引以为傲的枯荣手要用在她身上，不免觉得好笑。

说她破雪刀使得不如她外祖父，根骨也不好，那她破雪刀都没练好呢，练什么枯荣手啊，凑这个热闹不觉得有点尴尬吗。

段九娘“爱练不练，我枯荣手独步天下，不练也是你眼光不好，一大损失啊。”

段九娘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这不就是变相地说她不知好歹吗，可周翡坚而不韧，也不懂得什么能屈能伸的道理。

或许是段九娘的背影透露出连五颜六色的绸布都挡不住的单薄，看得眼花缭乱的周翡竟生出了落寞的感觉，想她一个绝世高手，却被困在这县衙内给人当小妾，真是令人唏嘘。

心里想着，莫名的话吐噜了出来：

周翡“前辈，要不你别在这个鬼地方受气了，跟我回四十八寨吧。”

“跟我回四十八寨吧——”

段九娘又有点精神恍惚起来，把这句话幻听成了李徵的声音，她面上先一喜，随即又一滞，心情低落到谷底，声音冷冷的：

段九娘“为什么要去四十八寨，守寡？天下之大，我为什么定要去四十八寨。”

段九娘“江湖之远，你如今龟缩在这里，凭什么带我去四十八寨？”

段九娘的话说得锋利，周翡突然没来由地一阵难受，一瞬间就明白了何为去者不可留而往事不可追。

愣了片刻，她眼圈蓦地红了，琉璃见状，悄悄贴近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听周翡低声细语地说道：

周翡“是啊……我这一把刀谁也打不过。”

周翡“自己想出去都难，又凭什么带她回四十八寨呢？”

周翡失了魂般调转方向往屋子里走，琉璃在她身后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段九娘这一出点醒了她，不是什么都那么不好想的，也不是什么都那么容易的。

虽然之前和段九娘交手的时候没像阿翡那样被按死在下风，可她也知道是对方手下留情了，她那全身发麻是走了武功路数的道，和段九娘的如出一辙又大不相似。

没想到她才想这两句的功夫，周翡就出事了，听到吴楚楚的惊呼，琉璃心中一凛，忙进去看了，只见段九娘枯瘦的手一把抓住周翡的肩头。

琉璃“阿翡……”

此时周翡仿佛神游于天地之外，只觉周身一麻，随即一股难以形容的古怪真气自上而下地流入她奇经八脉之间。

寻常内息都如水流，有的宁静些，有的暴虐些，可是这股内息却仿佛一柄剔骨钢刀，不由分说地从骨缝中穿入，横冲直撞，所到之处如剥皮抽筋。

琉璃再担心，也知道这传功的厉害，不敢贸然打扰，只能在原地干着急，死死拉住心情激动的吴楚楚，身体慢慢冰凉起来。

枯荣真气强度之大，水缸炉火皆为躁动，在这一瞬间，段九娘好似终于掰扯清了自己在哪一时哪一刻，一颗心渐渐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