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于战乱中倾倒（27）

查尔斯沉默了，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些什么。眼前这个人、修女，不，恶魔，他根本无法理解对方的话，而对方想必也不能理解自己作为一个人类为何会对此感到惊惶——哪怕理解了，也绝对不会在意吧。

人类的性命于她有什么关系呢？用来维持这张人皮吗，那也太廉价了。

他不由得回想，回想那些魔鬼般的药剂。

他曾经也真真认为那是神主赐下的神药，用于拯救这些在战争中蒙受苦难的人们。可是直到他真正地醒悟过来，他才发现，从一开始，一切就都太奇怪了。

由于伊内斯曾嘱咐他要扩大生产规模，那就不得不请些人来帮忙了，那些人还好说，只要分批告诉一部分的生产配方就可以抑制真正的配方泄露。但是，直到整条生产线开始运作，他才恍然一般发现，就连他也是不知道这种“神药”的配方的。

知道的人只有赛琳娜，查尔斯向来认为她是个没有主见的小女人，之前不告诉他配方也可能只是恐惧配方泄露之类的问题，毕竟她是那么胆怯，就像一只柔弱的母羊一样。

而查尔斯也不在意，对于一开始倒卖药剂获取钱财的他来说，这配方也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小小工具而已，而赛琳娜是要陪伴他走上繁华富贵人生的女人，配方掌握在谁手里压根没有关系。

可是都到现在了，她都没有想过甚至一丝一毫地表现出要把配方告诉他…？

查尔斯开始思考了，于是他选择相信赛琳娜——意思是直接去质问她。

毫无意外或者说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他们吵了一架，准确地说是查尔斯单方面像一头暴怒的牛一样质问、辱骂甚至是摔旁边的玻璃杯——他仅仅能勉强控制住不去殴打眼前的女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惧怕。

那时赛琳娜就站在他面前，床边的夕阳温柔地拍在她的小脸上，他的爱人穿着那身和伊内斯制式相似只是装饰不同的修女服，静静地看着他发疯，眼里是爱意、深切的爱意以及仿佛无限制的宽容。

她可能还在期盼我去揍她一顿吧。这是查尔斯当时从那双乌黑的眼睛里读到的，他作下的判断。

多么恐怖。他粗喘着停了下来，看着满地的狼藉，以及眼前依然柔弱安宁的女人。

他摇着头，落荒而逃。

回到现实，男人眼神恍惚了好一会儿，这才艰难地开口。

“你说得对，那些药确实一时拯救了人们的性命，让他们更健康或者更安宁。”

“但是……这难道不是建立在残害了更多人无辜的性命、以及让那些得到救治的人也失去后半生的基础上吗？”

他的喉咙口一片干涩，感觉自己似乎下一秒就要呕吐出来，就吐在这干净而柔软的地毯上——就像他当时，在看到大大的药锅里浮起一只属于人类的残肢，而他的恋人上前轻柔却平静顺畅地搅动着、搅动着那沾染着血迹的巨大汤勺时一样。

多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