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夜篇（13）

在人间，有这样一类人，他们被唤作说书先生，在人类的一生经历生老病死，生命短暂又漫长的时光中，他们的脑子里却充满奇思妙想，于是他们把所见所闻的故事加以自己的脑洞，编纂出话本这类东西，在人与人之间广为流传，徒增趣味。

　　其中最炙手可热的，无非是男女情爱的故事，而且故事的主角不限于凡人本身，三界人神妖魔，精灵鬼怪，都可以是他们笔下的主人公。

　　但故事往往充满了悲剧的色彩，男女主角不论怎么变化，内核万变不离其宗，不论最后结局如何，女人在他们笔下，永远是被辜负伤心的那一个，久而久之，故事告诉世人这样一个道理——男人多情而长情，女人专情而绝情。

　　在看完了一篇亡国公主和敌国太子的故事后，月姬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打了个哈欠，双眼被醒出一层薄泪，恰好被推门而入的冥夜看见。

　　冥夜还以为她在为话本的故事感动流泪，这些人间的话本都是他找来的，为的就是希望能排解她有孕在身还被囚禁在此所产生抑郁的心理，但现在好像适得其反了？

　　“那些故事都是假的，月姬，你不要为那些虚构的故事伤心，来，喝药了。”

　　冥夜端着一碗汤药慢慢朝月姬靠近，自那晚俩人肌肤相亲抵死缠绵之后，似乎过往的隔阂全部都消失了，冥夜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一位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除了东海上空那层始终没有消失的结界，他对月姬的照顾和爱护可谓是无微不至。

　　东海也不是除了他们就没有其他的人，冥夜是神，随便点化海藻鱼虾，珊瑚卵石，便能让它们生出灵智和月姬作伴。

　　但月姬始终不曾对这些渺小的生物产生兴趣罢了。

　　“什么是伤心？我只是觉得这故事很无趣，那公主既然要复仇，就非得靠当上敌国太子妃这一个法子？那太子既然当初那么狠心灭了她的国，后来又纵容她下毒害自己，又是个什么脑子？”

　　月姬吐槽着话本故事的不合理处，却乖顺的张开嘴，冥夜心领神会，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自己一勺一勺的喂她喝药。

　　他解释说：“因为他们其实两情相悦，只不过家国情怀，彼此的责任和立场，这一切的一切，注定他们的爱情一定是悲剧。”

　　“爱情真是个不靠谱的东西。”月姬慵懒的在冥夜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那公主要是不爱太子，国破时怕是当场自刎殉国，那太子要是不爱公主，公主进敌国就是纯粹找死了，因为爱情，所以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合理了？”

冥夜沉默，月姬能因为凡间的话本开始鄙视爱情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喂她喝完了安胎药，冥夜下巴有意无意的摩挲着她的发顶，轻轻道：“可是月姬，我爱你，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合理的。”

“谁说的？”月姬从他怀里挣脱开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你是神，我是魔，你曾杀了那么多魔将，魔族恨你入骨；我曾蛊惑整个上清，上清深以为耻，你说你爱我，合理吗？”

　　冥夜看着她，淡淡道：“魔域被封印，上清已凋零，你不恨我，我也不觉得对你的欲望是耻辱，所以没有人有资格说我爱你不合理。”况且他是世间唯一的神，即便有也不敢说。

　　“上清凋零？为什么？”

　　“被堕魔的桑酒屠了。”

　　“桑酒是谁？”

　　“漠河的蚌族公主。”

　　“她哪来那么大本事？难道堕魔就行？”

　　“我不知道。”

　　“她为什么那么做？”

　　“因为天欢先屠了漠河全族。”

　　“天欢又为什么那么做？”

　　“……”

　　“噗……”月姬看着他渐渐有些不耐烦的表情，哈哈大笑，等笑够了，她再问：“那冥夜，如果是我屠了上清，你还会爱我吗？”

　　“这个假设不成立。”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月姬扬了扬手里另一本的《神魔之恋》的话本：“按照这些故事设定，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应该回答——别人的生死与我无关，我只要你。”

　　冥夜成功被激怒了，他一把夺过月姬手里的话本，然后运转灵力化作齑粉，再将无理取闹的月姬抱进怀里，堵住她喋喋不休的红唇：“以后不许看这些东西，里面说的都是歪理。”

　　“唔，你这小蛟龙，说不过就亲我，这些明明是你给我看的。”

　　月姬在他汹涌的吻里挣脱开来，她仰头望向他，又像是透过他望着身后海上的一轮皎月。

　　她的眼睛很黑，月色下，黑得通透而明澈，似雪中的卵石；消融的雪则化作她眸中的水泽，莹莹地倒映着他的缩影。

　　“好美的月亮。”

　　月姬脖颈纤细血管悄然蔓延至锁骨，月光的倾泻下，却似花藤般，在少女肤下曲绕地摇动。

　　冥夜却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些血液的颜色逐渐变成了泛着黑色的血金色，邪骨的力量开始蔓延，月姬双眼也由黑变红，她在冥夜眼中清醒的看见此时此刻的自己。

　　邪骨能改变她的身体变化，却蛊惑不了本就是欲神的她。

　　她看着冥夜肝胆俱裂的眼神，感受着邪骨兴奋的力量，舔了舔嘴角，笑着说：“冥夜，有人在雾山大开杀戒了，你放我出去吃点东西吧。”

　　“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