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

杨希被阳光刺了下眼，眼角泛出泪意，各种回忆淡去，留下的只有对现实的茫然若失。

　　何载阳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去我那里等一会儿。”

　　杨希本想拒绝，但话语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默默点了点头，“谢，谢谢你。”

　　她抓紧了自己的书包，像是在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

　　何载阳打开门，随手按了灯的开关，可以看出屋子虽陈旧，但打理的很好，有一张铺垫着浸凉藤席的床，床旁边是一方圆桌，四周陈列着各式的画，摆放的很随意。

　　窗上挂着白色的抽纱窗帘，屋里有草木的香气。

　　不敢细看，杨希下意识就想垂下眼，目光却落在墙上的一幅画，瞬间被吸引。

　　线条很凌乱，但每次落笔的角度都很精妙，将笔墨渲染的恰到好处，画中本是一片灰白，但走近时却仿佛能看出有一缕阳光，一点一点填满整个世界。

　　杨希一时有些怔忡，她呆呆开口:“这画，叫什么名字?”

　　何载阳想了想，平静的眼中浮现出淡淡的波澜:“废城。”

　　窗玻璃突然响了一声，循声看去，秦野站在窗户边，露着门牙，笑的一脸傻相。

　　杨希勾完这张卷子已经差不多中午12点半，摸了摸正隐约咕噜咕噜响的肚子，轻轻叹口气，满分100的卷子，秦野只考了二十五分，后面的作文也只是把题目抄了一遍，也是很用心了。

　　秦野咬着笔头，颇有几分心虚。

　　“嘿嘿，还好还好，比我预估的高点，就差三十五分就可以及格了。”

　　杨希发出致命的一问:“你高中是怎么过来的?”

秦野哀嚎一声:“我真的不是读书的料，我当初能考上高中都是祖坟冒青烟的事儿，而且那几年我也没想正经学，都是混过来的，到了最后半年才想着来都来了就拼一把，但基础太差了，就算拼了命学，最后分数也不咋样，我班主任劝我再复读一年，我实在没那个精力，也不觉得再读一年对我有什么用，又觉得读什么不是读，干脆就找了个专科来上。

我知道现在这社会没个文凭真的出不了头，所以虽然我读的很烂，但倒也没想过放弃，报着得过且过的想法。直到后面阳阳回来了，我才真的有了生活下去的希望，从大一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升本，就考我现在这个学校对口的本科学校，分数线适中，教学质量也挺好的，加上又是本市，也方便。

　　他们学校考数学，英语和计算机，我数学还行，但英语着实补不起来。”

秦野摸了摸头:“所以，我才请你帮忙的，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知道你现在高中很忙，你有空的时候来一趟就行，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他看了一眼正在厨房忙碌的何载阳，秦野眼睛很亮，看人的时候无端让人想起雪山上蛰伏的孤狼，垂下来时反而少了两分戾气，多了几分深情。

　　秦野压低了声音，耳垂微微泛红:“他那么好，长得好看，又会画画，学习也好，我如果再不努力，还怎么配得上他?”

　　杨希惊讶的看向他，“你，你们?”

　　“我们在一起很久了。”秦野看向他的目光温柔的不可思议。

　　“可，可你们不都是男生吗？”

　　“男生也可以在一起啊。”秦野认真的直视着杨希，那目光里的东西太耀眼太执着，杨希忍不住低下了头。

“不会很辛苦吗？就算不在意世人的眼光，那你们的家人呢？”

“我们孑然一身，早已经是彼此的家人了，我们曾经因为一些原因，失去过彼此，这样的痛苦我不想再来第二遍了。”

　　厨房里，何载阳沉浸于做饭无法自拔，时不时传来他来来回回的走动声、切菜时刀和案板相触的声音，还有第n个被摔碎的碗、鸡蛋炸了的声音。

　　他们坐在饭桌上，四目相对，碗里的蛋炒饭又糊又干，散发着不可言说的味道。

　　秦野感动的泪流满面，“阳阳，你好久没下厨了，我都快记不清你上次炸掉我厨房是什么时候了。”

　　何载阳笑容温和，脸上染了几抹灰，灰头土脸的:“献丑了献丑了。”

　　他对于这方面，有种难得的自信，“你们快尝尝，我觉得我有很大的进步。”

　　秦野一脸视死如归，颤抖着手去夹的时候，手机突然传来铃声，如蒙大赦，化作一缕烟溜了出去: “你们先吃，我接个电话。”

　　看着对方充满希翼的目光，杨希实在不忍心打击，但看着盘子里这一团糊状的玩意又下不了口。

　　秦野靠在墙边，呼出一口气，接通了电话:“梅姐，怎么了?”

　　对面传来颤抖嘶哑的声音:“小蝶不见了……我，我到处都找过了，我……”

　　“夏叔?”秦野心头一跳，“您先别急，早上梅姐不是在守着吗，怎么会不见，您查监控了吗？”

　　“我……”

　　对面停顿了一下，又换成了女声:“秦野，是我，夏叔不放心小蝶，你们刚走他就来了，中午我们出去吃午饭，回来人就不见了。”

　　“监控查了，只能看到小蝶跑出医院的画面，小蝶没出过远门，身上也没钱，应该不会跑远，所以我想她大概率会来找你。”

　　“……”

　　“喂，还听得到我说话吗?”

　　“秦野?”大概是这方沉默的时间太久，梅秋月不放心的喊了几声。

　　“我在。”秦野无奈的应了声，低头看了一眼正疯狂给自己做手势的小蝶。

　　“如果我见到小蝶，会和你们联系的。”

“行，那我后面再跟你联系。”

　　直到挂断电话，夏小蝶悬着的心才放下去，抬头就看到秦野似笑非笑的狰狞面孔，暗道不好，默默起身，适时发出一阵痛苦的哀鸣，惨叫一声跑进屋里，“阳阳哥哥，救我啊啊啊啊啊!”

　　秦野漫不经心的进门，在杨希惊恐的眼神中，用两根手指头拎起小蝶扔出门外，邪魅一笑脚尖一勾砰的关上了门。

　　“啊啊啊，秦野，你个大混蛋，快让我进去——”小蝶疯狂抠门，在接收到秦野一记眼刀后，又可怜兮兮的蹲到门口画圈圈。

“这丫头片子，一身反骨，偷摸着从医院跑出来了，把夏叔他们吓够呛。”

何载阳失笑 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小姑娘，人小鬼大的，确实该罚。”

　　杨希看到地上掉了个本子，捡起来，“这是那个小姑娘掉的吗？”

　　秦野接过来，一目十行，看到了最后一句:“长大后，给阳阳哥哥买大房子大车子赚大钱，做阳阳哥哥的新娘。”

秦野默不作声，顺势从桌上摸出笔就要划去，正在奋力爬窗户的小蝶怒不可遏，跳起来就去抢，秦野踮起脚尖，一边躲一边乱翻，嘴里念念有词。

　　“小丫头片子，竟然想抢我男人，翻了天了。”

　　“秦野！”

　　小蝶扑上去就抢，奈何身高不够，秦野风一样跑开。

　　“写的什么愿望，换一个。”

　　“不要不要，我就要和阳阳哥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