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那人突然睁开了眼，充满血丝的眼恶狠狠的盯着他，脸色发乌，喘息的很痛苦，一字一句饱含巨大的恨意。

　　“何载阳！”

　　何载阳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眉眼弯弯，笑的温柔：“听说你搞绝食，怎么，想饿死自己啊？”

　　那人挣扎着，深坑的眼睛闪动着仇恨的光，像是要蹦出来似的，瘦削的脸扭曲起来。

　　“何载阳，你有本事杀了我，你是个胆小鬼，你怕死，怕的要命，所以你才会害死自己的爸，哈，你个狗杂种，你是个胆小鬼，我好恨，好恨当初怎么没一起把你撞死！”

　　干涸的唇肉起了皮，因为长时间不进食，他说这话的时候气若游丝，他大笑着，笑的咳嗽起来。

　　何载阳站起来，手掌抵住那人的下颔，将他的头被迫仰起，掰开他的嘴，大碗的稀粥朝他喉咙里灌。

　　江晅趁他不备，狠狠一口咬在他手上，他使了狠劲儿，可太久没有进食，又打了镇定剂，没有力气，咬上去也只留下浅浅的血痕。

“知道今天我为什么来吗？”

“你女儿就要死了。”

开起的冷气顺着空气流动，窜到头皮，融进血液，江晅打了个冷颤，他身体微微颤抖，用尽全部力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冷笑一声。

“骗我也找个好点的理由，我哪来的女儿。”

　　何载阳用纸巾仔细把手指的脏污擦去，过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掏出一块怀表，在手上把玩着，一圈一圈缠绕着手指。

“你应该还记得这个吧?”

看到那块怀表时，江晅突然挣扎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带着恐惧，力气大到连带着床板都在震动。

“怎么会，怎么会!她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你说啊，你说啊!”

这间房间只有一扇窗口，缠绕着通电的铁丝。

“她啊……”

“得了癌症，活不长了。”

江暄眼睛瞪大到惊恐的程度，手指用力到痉挛，喉咙里吐出模糊嘶哑的号哭，“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你骗我!”

“而且啊，你当年的那个兄弟，是个赌鬼，把你给女儿的钱全部拿去赌了，血本无归。”

阳光一跳一跳，洒了他满身的光。

“江暄啊，你真可怜。”

江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上下牙齿都“哒哒哒哒”嗑的发响，整个人如坠冰河。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能拉一个是一个。”

他笑了下，嗓音温柔的不可思议。

“我……我求求你，求你，不要伤害她，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我不会让你死的，至少现在不会。”他轻飘飘的语气，如浪潮翻涌，如春风吹拂，“我要让你好好活着，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活着。”

他突然像是想到了很好笑的话，忍不住笑弯了腰，过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来，抹掉眼角的泪痕。

“你不是想当精神病吗，那就一直当下去吧。”

何载阳目光温柔，灵魂仿佛从黑暗深谷坠落，疼痛，晕眩，又伴着解脱后的轻松。

五六点钟，太阳依旧锐利刺眼。

何载阳院落墙角种着一架紫藤，四季都沉沉开着，从窗户那向外看去，就能看到无数紫色的絮状花朵在风中摇曳，旁边还有石桌和凳子，周围长满了杂草，蝴蝶蜜蜂飞来飞去。

在那，站着一个年轻的过分的女孩，齐耳的短发，尖下巴，脸色有点苍白，在阳光下身影单薄纤细，散发出纸人一样呆板的气息。

明明是烈日，却依旧套着臃肿肥大的校服。

何载阳走来时，她才像是回过神，抬眼看向他。

“你好，找哪位?”

“不好意思，我，我找秦野。”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目光下意识垂下来，声音细若蚊蝇。

“他不在家。”何载阳不动声色打量了她一下，又问“冒昧问一下，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啊，这个，他之前帮了我，作为回报，我答应帮他补功课的。”

何载阳怔了一下，秦野都大二了，为什么还需要一个看起来才上高中的人补课?

大概猜到了他的内心所想，杨希胀红了脸，匆忙的从书包里掏出几张成绩单，想要递给他，“我，我成绩还可以的，你看看。”

何载阳失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摸出手机，“你稍等，我给秦野打个电话。”

几乎是在铃声响的那刻，电话就被接听。

“怎么了，才一会儿没见，就想我啦?”

“……有个同学找你。”何载阳实在不想听对方的油腔滑调，走到一边，低声说道，“说是帮你补课的，你有印象吗?”

对面安静了几秒钟，才慢吞吞的说:“啊，是有那么一回事，不过我就说着玩玩，没想到还真的来了。”

“那怎么办?打发回去吗?”

“欸，倒也不用那么狠心，你等等。”过了一会儿，对面又传来声响，“梅姐帮我守着小蝶，你让她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罢，就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