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小孩子气性虽重，但也极其好哄。深知自己因为拐走了人家的妹妹而成为头号“大罪人”的陆云深，在姜南伤好了之后带着他和姜雨禾，三人一起再去看了场烟火。未来媳妇好感蹭蹭上升的同时，也消除了未来大舅子心中的“恨”，一石二鸟，总之就是，非常值。再加上他又常指点姜南那十分别扭的剑术，自己在姜南心中的形象也开始变得正派起来。

美中不足的，是这个时代背景。朝廷因将到的中秋大兴土木，而边关又恰逢敌人入侵，战事吃紧，国库空虚，江山岌岌可危。不过好在陆慎是个好将领，他不轻言放弃，知道是场持久战，他传信回京请求粮草和人马的增援，又组织百姓避免恐慌，是他们能够安心生活，不受战乱的影响。

“卿卿依依：路途遥远，锦书难托，不知此信到你手中是何时。我虽身在边关，但心十分牵挂你与云深。中秋将至，吾思归心切，但战事吃紧，不能归家，唯望月思汝，睹物思人。 慎 ”

家书从边关寄到京都，孟依依收到信时恰好是中秋。当晚，下人们将一张小方桌抬到小院中，周围的桂花开的正香，便被人剪下几枝插在了长颈瓶中，放在桌上成为点缀。桌上放着的还有桂花糕和月饼，被人读了一遍又一遍的书信被放在凳上充当着缺席之人的替身。

孟依依从树下挖出一壶桂花酒，给自己倒上一杯，给书信前的杯子满上，又给陆云深也倒了一杯：“云深，来，尝尝阿娘亲手酿的桂花酒。不过小酒怡情，多喝伤身，不好。”

陆云深举杯轻抿了一口，酒虽烈，但胜在甘甜，还带着些桂花独有的香气，不错。一杯下肚，脸微泛红，但并无醉意。他的酒量很好，在天界时便是如此。

孟依依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很快便醉了。她拉着陆云深的手，开始与他叨叨：“云深啊，你长的俊秀，大家都说你不像你父亲，长相随我。可他们都不知道，你的长相啊是随的你父亲，这点我可是十分清楚的。他啊，年轻的时候长的可好看了，风流倜傥，又是少年将军，英姿飒爽。你别看他现在长的糙，那都是他驻守之地风沙多，硬被磋磨糙了，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也是。那些不丑，为娘也不嫌弃那些。那些痕迹都是他保家卫国的象征，是无上的荣耀……”喝醉之后，她的话格外多，且基本都是关于陆慎的。

“年轻时，他也常不在家。记得刚成婚那会儿，因为边关的战事，他被一道圣旨召去了边关，归期不详，甚至…甚至都有可能回不来。”

“那阿娘舍得吗？”陆云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此时的他也想到了些陈年旧事。

“舍不得。怎么可能舍得？他毕竟是我的新婚夫君啊。但他先是戍边将领，其次才是我的夫君。”孟依依苦笑着，又猛喝了一大口酒。

陆云深沉默着，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句相似的话：“你先是战神，其次才是我秦卿的意中人。护好六界安宁，再来见我吧。”只是可惜，再次见面，却是天人永隔……

“你父亲说，思念他时可以去看月亮。这世间的月亮是相同的，当两个互相思念的人抬头望月，他们的眼神便能在月亮上交汇。”孟依依笑着，眼神温柔地看着月亮，“后来他不在家时，我常常独自坐在院中，看天上的那轮明月。”

望着天上悬挂的月亮，他心中也是感慨万分。思念绵长，所爱甚深。只是可惜，神生漫长，未曾珍惜，苍生太重，他别无选择。只愿下一世，他只做她的帐中仙，她只做他的平凡妻，此后再不负六界重责，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等陆云深回过神时，孟依依已经怀抱书信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现已是秋季，夜凉风大，他顶着凡人八九岁的身躯实在是无法将她抱进房中，便只能从房内抱了床锦被。床头柜开着，他心生好奇忍不住往里看了眼，厚厚一沓全是陆慎寄回来的书信。已经过了许多年岁了，纸页泛黄，但却依然叠的整整齐齐，一看就是被精心保存的，不然又怎会平平整整，没有一丝褶皱？

上界的诸多仙家都以为凡人是六界最渺小的东西，他们无法修炼，没有灵根，且寿命短暂。但他们虽渺小，却博爱。爱夫君，爱孩童，爱老者，爱君主，爱百姓，爱同僚……正是因为凡人的博爱之心，纵使毫无法力，但却能将人间治理的井井有条。君王爱百姓，百姓爱君王，幼有所养老有所依。仁爱，虽不是帝王之术中称霸的条件，但却是历代君主开启太平盛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