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我时常想起跟着姑父北伐途中一望无际的草原,蔚蓝的天空和在空中翱翔的雄鹰。
我自打会走路便喜欢在草场上奔跑,五岁时已经能骑马狩猎了,我与弟弟出生没多久,父母便感染时疫相继离世,我与弟弟从小跟着姑父姑母长大。姑父郭巍是北汉大将,从13岁我便跟着他南征北战,平定河中,、北伐契丹、留守邺城。姑父是当代豪杰,当年拥立北汉刘承业在太原府称帝,立下不世之功。
却遭到刘乘业猜忌,在我20岁那年,姑父北伐契丹,我和弟弟在随从之列,这皇帝怀疑姑父佣兵自重意图谋反,竟然将我姑父留在太原府为质的妻儿老小一共37口全部诛杀,包括最疼爱我的姑母和尚在襁褓中的两个表弟。
姑父悲痛欲绝,一怒之下反汉,挥军南下攻占开封府建立大周,成了大周的开国皇帝。可只有我知道,姑父并不开心,他没有一日忘记刘乘业的灭族之恨。他时常朝着北方太原府的方向发呆,我知道他又在思念被杀的亲人了。我发誓此生一定要为姑父姑母报仇。
天下动乱,民不聊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自朱温灭唐建立梁国,至今68年了。这天下没有一年不打仗。老百姓没有一天太平日子。究竟何时才能结束乱世纷争。为今之计只能以战止战,以杀止杀了。
大丈夫当一统天下,匡扶社稷,拯救万民于水火,这是我从小立下的志向。
我从小生在行伍,唯赵兄与我志趣相同。我们常一起喝酒纵马、狩猎于东山。与我同龄之人早已娶妻生子,就连赵兄也调笑我,该早日成家立业才是。我却觉得大丈夫当有鸿鹄之志,怎可贪恋儿女情长?
直到有一日,我遇到了她。
我才懂的,一杯酒可醉天下,多少情方怜红颜的真正含义。
这一年我奉姑父之命从会稽山出发至太原府刺探沿路上的要塞军情。
遇到了此生追我魂索我命的女人。
从土匪窝救出她,我看着她泪眼朦胧那一双眼,我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这双泪眼似曾相识,像是前世未曾停止的心跳,在今生又活了过来。这一张脸美的如三月春花带雨,让我毕生难忘。
从会稽山到太原府千里送佳人的这段日子是我此生经历过的最美好的时光。她快乐的如刚出笼的小鸟,每天连走路的脚步都是蹦蹦跳跳,我看着她那明媚的笑颜,目光也变得无限温柔,牡丹,我只想希望你永远这样快乐下去。我愿倾我一生留住这世上最美好的笑颜。
我们途经太行山,那里交通闭塞,尚未受到战火的波及,百姓过着淳朴简单的日子。
恰逢十五乡里长桌宴。热情好客的村民们邀着我们一同入席。
席间有村里的小伙子唱了一段祝酒词,大体是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呀,为村子里带来了欢声笑语,真满醇香的美酒呀,愿你们福寿年长
我活泼开朗的牡丹,只听了一遍,便记住了调子。
她双手端起桌上的美酒,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美妙的歌喉像树上的黄鹂鸟一般婉转动听
“太行山里风光美啊,
阿哥阿妹热情似火
客人呀端起酒杯啊,
祝福山里人长寿百岁
岁岁平安有今朝啊有今朝”
一时间长桌宴的氛围热烈到了极点。村里热情的老村长带着村里的邻居们一一向我们敬酒,我想起牡丹女儿家一定不胜酒力,便为她挡下了好多酒,这农家自酿的黄米酒后劲大的很,平日里好酒量的我十几碗下肚竟有些上头。牡丹看着我甜甜的说,子岩我可以的。她竟一一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喝完用她白玉般的手背擦着嘴,朝我笑了一笑。那一笑真是美如明月入怀。只为那一笑,让我倾刻死了去,我也是愿意的。
我不知她竟有如此酒量,来者不拒,九碗下肚竟然面色如常。哈哈哈…我平日里所见的世家女子矜持扭捏,我的牡丹喝酒竟如此豪迈不输男儿,当真是有趣的很。
她落坐后,用胳膊肘轻轻捣我胳膊,“怎么样?我说了可以的!”那骄傲的神情可爱至极。她说他阿爹做晋阳节度使的时候,他们兄妹几个就在阿爹的军营里疯玩。十岁的她撺掇着两个哥哥偷偷溜进阿爹的酒窖里偷酒喝。每次被发现她都说是两个哥哥嘴巴馋了,阿爹就追着两位兄长打,她呢就躲在一旁哈哈大笑。兄长把她供出来,她阿爹就是不信,他哪里相信他那乖女儿竟然如此能耐!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像熟透了的苹果,我多么想上去亲一亲吻一吻。
吕子岩呀吕子岩,你自以为英雄一世,如今竟难过这美人关,真不知道赵兄知道了该怎么取笑我。
过了晋阳离太原就不远了,我们那一晚借宿农户家中,我们被认作过路的小夫妻,终于在那一晚,我对她倾诉了衷肠。看着她那娇羞的面庞,轻轻偎依在我的胸口,那一刻我真的好开心。我抱着她不停的在屋内转圈,直到她喊晕也不肯停下,我手上抱着的就是我这一生挚爱,我再也不会放手。
可是我并无把握说服她阿爹把女儿嫁给我,我想起先秦纵横家那三寸不烂之舌。一个英雄要在乱世纵横百合,需多方押宝,如今时局动乱,狡兔三窟是最好的选择。
可白太尉终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牡丹刚一归家就被册为皇后。把牡丹送回太原府,是我此生做过最后悔的决定。
我在万相寺等了她一天一夜,终是没等来她,白府上下戒备森严,我也无法再去找她
我在太原府酒楼里,醉了一夜,吕子岩呀吕子岩,为何当初一时心软听信牡丹之言要送回太原?为何当初没有不顾一切带她回大周?吕子岩,你枉自聪明一世,却自导自演了一出千里送新娘!哈哈哈…命运的捉弄,当真是荒唐之极!
我让宫里的线人试探牡丹心意,牡丹倒是断的干脆,既不喜松柏也不喜翠竹,好一个既不喜洗松柏也不喜翠竹,牡丹啊牡丹,你倒是郎心似铁、果断的很!颇有乃父之风!
如此一来,也只能如此了。既不能将你明媒正娶,那就明火执仗把你抢回来!
我本不着急出兵太原,眼下也只能提前开战。如此既可以为姑母报仇,又抱得美人归,大杀一场,岂不快哉!
牡丹,你等我!我要把这天下送到你的面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