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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你去冈仁波齐

荒草人间

summary:高原的燃点一向很低,一阵微风拂过就能点燃我的整片荒原。

浪漫主义旅行者程南寻x藏族少年宁北因

4.3k+ 全文一发完无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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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现在是北京时间2023年8月10日,19点45分』

风铃声轻灵地回荡在夜空中,酒吧的木门被人大力推开,门板上方的灰尘一震,窸窸窣窣落下来大半。

闻此吧台里站起一个穿着灰色卫衣、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淡淡地望向门口,眼里有急切一闪而过,却又转瞬即逝。

“宁哥,走啊,撸串去!羊肉的!”

宁北因将自己摔进吧台里的牛皮软椅里,无力地摆了摆手:“不去,阿白你自己吃吧。”

阿白跺了跺脚,半拉半拽地拉起宁北因,不由分说扯出了屋外,一把把他按在烧烤架前:“你好弟弟我今天可是刚刚收到公司offer,你不得请我吃一顿?”

看宁北因终于开始旋转烤架上的羊肉串,阿白露出了满足的笑容,随即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一个干干净净的蓝色布袋,递给宁北因:“对了宁哥,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宁北因在炭火灰中探出脑袋,在看到布袋后一个疾步跨过去,就把布袋抢到了自己怀中,随后一言不发地帮阿白烤完羊肉串,急匆匆地回屋了。只留下阿白一个人怒喊:

“不是吧大哥!你烤串不刷酱啊!”

chapter 2.

宁北因关上了房门,房间里万籁俱静,只能听到他略显慌乱的呼吸声。

他看着眼前熟悉的布袋,拉开看,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串贝壳手链,在台灯的照射下滑动着迷人的光泽。

他说不清这一刻是什么情绪占了上风,或许是思念,或许是激动,或许是伤怀,或许是一丝丝愠怒。

那个脑海中六年未见的身影在记忆的临界点越发明了,那个模糊的名字逐渐笔画清晰——

程南寻。

那是独属于宁北因的冈仁波齐,独属于宁北因的巴松措湖。

chapter 3.

程南寻在一个炎热的夏日遇到了宁北因。

那是他请了半年年假旅行的第137天,2017年的8月10日,到达拉萨。那天的宁北因骑着高头骏马,就那样明艳地闯入了他的世界:

“阿红,停下!”

一声清脆的嘶鸣声赫然划破天际,只见不远处飞奔来一匹横冲直撞的棕红色高头骏马,马背上的少年身姿肆意,身着红衣,洁白的哈达随风四起。他眼眸中盛着普莫雍措湖水般的涟漪,眉眼明艳,似是冈仁波齐雪山上最耀眼的金光般圣洁。宽大繁复的卫藏服饰上挂满清脆银铃,泠泠作响。

只见宁北因动作极快地紧篡住了马辔头上的引绳,随后向后拉扯,死死遏制住马匹向前狂奔的欲望,又将扬起的马头用大力压下,紧接着跟着马匹的动作压低脊背,最后将马匹停在了呆愣的程南寻身前。

你还好吗。宁北因问。

我还好。程南寻答。

那就好。

嗯,那就好。

宁北因是孤儿,家里没人住,于是他将程南寻带回了自己家,他们是这样奇妙地遇见的。

后来程南寻告诉宁北因,他是请了年假来西藏旅行的,问他能不能给他带路。宁北因笑着打趣说这不就成私人导游了,要收费的。然后两人皆是一笑,程南寻问他多少钱,宁北因睁大了眼睛说不会吧,你以为我真的收你钱啊。然后他又垂眸思考了一会儿,说想不出来要什么报酬,就到时候再说吧。

于是宁北因骑着阿红,带着程南寻走遍了西藏的每寸土地。他带他去布达拉宫见证了第一抹攀上的圣光,沐浴雪山的洗礼;带他去了大昭寺,这座神圣的建筑这是西藏的眼睛。带他去了巴松措,这是他们信奉的圣湖之一,藏语中被称“绿色的水”。湖水澈蓝透底,纯净无二,盛的是银河万千,盛的是山河远峻,盛的是碧海蓝天。

他还带他去了普莫雍措,这里被称作中国的贝加尔湖。那天的夜很深,星很亮,程南寻坐在湖边的湿地上静静望着远处坠落进普莫雍措的星光辰晖,转头看身旁正在专心编着什么东西的宁北因,竟分不清是他的眼睛更亮还是普莫雍措的湖水更圣洁。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宁北因时的那一眼:

他的眼眸中盛着普莫雍措湖水般的涟漪。

一阵微风掠岸,泛起涟漪的不仅是普莫雍措。

宁北因有一只转经筒,被他保护的很精细。程南寻在萨普神山看到他拿出来转过。

后来他们去了冈仁波齐,这里是世界公认的神山,藏族人民的朝圣圣地,传说能与神明交流,得上天旨意。宁北因又拿出了他的传经筒。他告诉他,转经筒是神器,要心存敬仰地正握,大拇指不能朝上,从正上方俯视角度看转经筒的方向必须顺时针转,不能逆时针,因为转经筒上的经文和六字真言都是从左往右写的,逆时针转动相当于倒念佛法。而每转动一次转经筒相当于默念一次经文。

于是程南寻很后悔自己为什么在来西藏前忘记带一只传经筒。他看着他的宁北因穿着初见的藏服,一身红衣立于附雪的连绵雪山之中,在一片洁白中阖眸扬首,转动手中的传经筒,虔诚的默念着什么。

程南寻学着宁北因的动作,亦是合起双手,对着冈仁波齐说出他的祈愿。

“慈悲的佛啊”

“伟大的山神啊”

“请允许我说出我的祈愿”

“请允许我说出我的祈愿”

“我不求与所爱之人必有回响”

“我不求与所爱之人必有所得”

“我只求我的爱人一生平安,得偿所愿”

“我只求我的北因自由自在,余生无忧”

“哪怕”

“哪怕”

“他从不知道我的爱”

“他从不知道我的爱”

“亦愿”

“亦愿”

chapter 4.

程南寻睁开眼,看到宁北因背对着他站在冈仁波齐山脚,身上红衣衣袂翻飞,兜住了一片天,兜住了一片荒原。他发间头饰轻扬,腰间的银铃乱响,清脆的铃声在天地山川间回荡,一声连着一声,程南寻就在这铃声中将这片光景一点点揉进血管里,刻进骨子里。他会永远记得冈仁波齐,记得冈仁波齐山脚那个红衣绝艳的藏族少年。

这是他西藏之旅的最后一天。 

他其实多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停留在他在爱人身旁的这一刻。

有所爱之人,有神山,有草原,有马匹。

足矣。

可他没有时间了。

他要回去了。

他听见他喊宁北因的名字,宁北因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舍的延绵。但宁北因还是说,我送你回去。相信我,我骑术很好,不会误了你的大巴车。 

他已经不记得是怎么从阿里一路回到了拉萨,只记得那段时间很长,很长,长到他差一点就要因为没有尽头。最后他的宁北因将他小心扶下了马,看着他浅浅一笑,一如初见模样。

“一路平安呀,南寻。”

程南寻突然神使鬼差地上前一步,颤抖着握住了宁北因的手:“北因,跟我一起回北京吧。”

宁北因盯着那双手,沉默良久摇了摇头。

“南寻。”

“我是神山的儿女,这里是我注定要终身守护的地方。”

“这是我的使命,我的责任。”

“你可能无法理解,”宁北因眼角湿润了,“我从小无父无母,是神山和这里的藏民养育了我,他们于我而言就是我的父母。”

“我也舍不得离开他们。”

“这里有飞鸟肆意掠过雪山顶撒下的洁白羽翼,有狂放不羁的山风卷起草原上的风沙,有世人追求一生的自由张扬,有孤傲的雄鹰,飞旋在神山的峰顶。”

“这里有冈仁波齐,有巴松措,有布达拉宫,有普莫雍措。”

宁北因顿了顿,眼角留下一滴清泪,又被山风拂去。他从兜里掏出一串编好的格桑花手串,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蓝色布袋,郑重的放进程南寻手中。  

“南寻,我离不开西藏。你带一串格桑花走吧。”

程南寻哽咽了片刻,接过了布袋:

“北因,你还没有见过海吧。”

“秦皇岛的海特别漂亮,那里的贝壳也特别漂亮”

“下次再见,我给你带一串贝壳手链作为回礼。”

“你也可以把它当做,你之前要的报酬。”

宁北因听到远处传来了巴士车到站的声音,抬眸直视程南寻的眼睛:

“好。”

而后他温柔的拍了拍程南寻的手:“车来了,再不走你就赶不上了。我们,有缘再见。”

随后宁北因翻身上马,腰间的银铃脆脆作响,一身红衣明艳似火,他没有回头,骑着阿红回身而去。

“宁北因——”

程南寻喊着草原的那头渐渐远去的小红点。但草原上的风真的很大,声音在宽阔的风中挣扎了一圈,徒劳的倒在了不远处。

chapter 5.

后来程南寻上了颠簸的大巴,从怀中摸出了被捂得温热的小蓝袋子。他打开看,里面静静躺着那串宁北因不知道编了多久的格桑花手串,以及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致阿寻:

不知道格桑花手串你是否喜欢。从前听外来的游客说,有缘的人一辈子也不会错过,兜兜转转总会再相遇。于是我给了自己6年的时间,若你6年后还记得我,就在8月10日那天晚上八点再来一趟拉萨吧,我会开一家叫做“寻光”的酒吧。一定要去那里找我。记得不要迟到哦。你要是迟到了,我就不等你了。

哦对了,忘了跟你说,我爱你。

北因

chapter 6.

宁北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这个外地来的少年动的心。

也许是初见那一天,二十岁出头的少年的黑色风衣过于吸睛,阳光过于明媚,他骑在阿红背上一眼就看到了他,然后猛地一蹬马肚子,驾着阿红就冲了过去。

他是生在青藏高原的儿女,骑术精湛,怎么可能会让马匹轻易发狂。

一切只是他的预谋罢了。

又或是在普莫雍措的那晚程南寻看他的眼眸过于炙热,让他不自觉深陷;又或是在冈仁波齐祈愿时听到了那傻家伙念出口的愿望,看到了他站在雪山间学着自己祈福的眉眼清秀。又或是一路上的无数次视线交错,双手交握,肌肤相触。

这一切都是在无声处默默埋下的格桑花种,最后在山风中绽放出烈艳。

在程南寻眼里,宁北因是他的冈仁波齐和普莫雍措。

但在宁北因眼里,程南寻亦是独属于他的冈仁波齐和普莫雍措。

程南寻对宁北因动心的每一刻,宁北因也在对程南寻动心。

『现在是北京时间2023年8月10日,20点整』

宁北因抬起了头,期翼的目光死死盯着酒吧的大门。

10秒。

20秒。

30秒。

40秒。

57秒。

58秒。

59秒。

门依旧死死关着,透不出一丝光亮。

60秒。

滴。

『现在是北京时间2023年8月10日,20点01分』

chapter 7.

没有人推开门,依旧是万籁俱静。

宁北因失落地低下了头,一滴泪无声滴在蓝色布袋上,晕染出一片暗色。

南寻啊,我不等了。

我再也等不起第二个六年了。

这也许是神明听到了我的祈愿:

“我只求我的爱人一生平安,得偿所愿”

“哪怕他从不知道我的爱”

宁北因沉默地走出酒吧,外面的阿白已经自己吃完了烧烤,只留下满地狼籍。他最后眺望了一眼远处看不见的冈仁波齐,关闭了酒吧的大门和霓虹灯,转身离去。

而酒吧的招牌上,赫然写着:འོད་འཚོལ་

寻光。

chapter 8.

远处,传来一声呼唤:“宁哥,想吃烧烤吗?”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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