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得听到他倒吸一口凉气。
我转过头,佯装着继续看画。
女主人绵软拖鞋的踢踏声响起和他塑胶质拖鞋的啪唧声响起时,我抒了一口气。
当我的眼泪滚过脸颊,汇聚到下巴,又落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时,我再也无法强迫自己冷静了。
我甚至想当面质问他。
是不是世界上所有亲口说出来的诺言都可以随意收回。
我猜答案无需问。
他只会点头。
“嘿,小姐别傻站着了,快进来,路易斯夫妇想认识你呢。”男人叫喊着。
我吸了吸鼻子,又一次擦掉眼泪,拖着沉重的身躯朝客厅缓步走去。
“真是一个漂亮又会说话的亚洲女孩啊,亚洲人都这样吗…?”路易斯夫人毫不吝啬对我的称赞。
带我回来的男人点头表示赞同,又开玩笑道“我刚在冰天雪地里看到她,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冰公主呢。”
我无言,仅是坐着陪笑。
对面的他也面无表情,冷眼看着我。
我用力握着手中的陶瓷杯,握到手掌心发白,硬是深深把他带给我的巨大伤悲压了下去。
“姐姐,我的热巧克力给你喝,我也觉得你好漂亮。”
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家伙突然窜到我身边,奶声奶气的和我说话。
“丹尼尔,喝过的东西不可以给姐姐。”路易斯夫人训斥着。
我对名为丹尼尔的小孩友好一笑,又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金发,说“谢谢你,但姐姐不喝。”
看到我不接受他的好意,他只能灰溜溜的回到路易斯夫人身边。
这是他和妻子的小孩吗?长得和他真像。
如果说他已经结婚这一件事对我来说是致命打击,那么他们已经有一个可爱的小孩对我来说就是凌迟。
心已千疮百孔,但最致命的伤,是他亲手给的。
我浑身上下开始发抖,最后我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手中的水杯也无力再握紧,水洒落一地。
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温暖的床铺上了。
房间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小台灯开着,屋里没有其他人,除了他。
他换了一身衣服,穿上了没有温度的灰色宽松圆领毛衣,黑色的灯笼长裤也显得腿格外修长。
他坐在床沿,翘着腿,拿着一本书,放在双膝上,细细端详。
我看着他,他察觉到。
“醒了?”
说着伸手过来摸我的额头。
我本能的想要抗拒,却浑身发软没有力气,只能不耐地啧了一声。
我扭头,入鼻全是他喜欢的清冷的熏香。
我看清这个房间的布局,我猜一定是他亲手设计的。
床是依靠在窗边的,挂着白色薄纱窗帘,床正对着书桌。
我清楚地记得,我有一次发高烧,他轻手轻脚地为我测量体温,抚过我的额头,就连我因难过而沁出的生理泪水,他都亲吻我的眼角拭去。
我说他为我打针的样子真的很像医生。他笑着没说话,为我掩好了被角,喂我吃了安眠药,就做到了床对面的椅子上,默默的看书。
房间里回荡着舒缓放松的爵士乐,伴着他轻微的翻书声,我望着他的背影昏昏欲睡。
若是那时,我与现在一样清醒,我一定舍不得闭眼。
“很久没有进食,你没有饭吃?”他柔声询问着,在昏黄的灯光下,我出现了幻觉,他的神情竟然意外的温柔。
可惜我再也不会被这片温情打动了。
“如此完美的计划,因为我这个变数的出现,一向沉着的你,是否也会惊慌呢?”
我出言嘲讽。
他没有说话,甚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