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动摇

跨步进屋后，程少玦愣了一瞬，而后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蝎揭留波的屋内的摆设非常简单和一目了然，因为没有床，没有摆件，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正中间的木质圆桌和几个凳子，甚至连窗都没有。

唯一的光源只有门外洒进来的些许光芒而已，门一关上，这里就像个四四方方的棺材。

诺大的一个五毒教，奇花异草遍布，可是亲传弟子却住在这样的屋子里？

程少玦再三考虑，还是把蝎揭留波放在了他一尘不染的木桌上，她脸上没什么神色变化，心里却琢磨着眼前人这时不时会抽搐晕厥的毛病从何而来，若是娘胎里带的，显然就教主那种性格也不想做慈善的，会把这样体质的人收来当徒弟，那就是后天得的，再加上她遇到的那个疤脸人说过的内容...是教主在他身上下了什么蛊吗？

教主之前收她为徒的时候也说过她是合适的人选，难道说的就是这个蛊吗？还有很多事值得她细细探寻。

若是她再年长些，再多学些，或许就能一下子找到关键之处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

系统（小1）【你已经很厉害了，寻常人家四岁的孩子连说话都不一定有逻辑。】

系统（小1）【你却能考虑这么多。】

程少玦（蛇天阴）【也，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阿母从没有夸赞过她，阿父偶尔夸一夸还得背着阿母不让她发现，可以说她长这么大，很少有过被夸奖或者被轻哄的经验，她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顿了一顿，像是在转移注意力一般。

她见蜷缩在桌子上的蝎揭留波好像已经陷入了沉睡，除了紧锁的眉头外，看不出什么难受的地方了，她挣脱开他紧攥的手，伸出指尖按了按他的眉心，他也没什么反应，依旧闭着眼，便轻声开口道：

程少玦（蛇天阴）师兄，

程少玦（蛇天阴）眉头皱多了可就要长皱纹咯。

她带着点打趣的口吻，记忆中阿母在看布阵图时总会皱着一样的眉，阿父就会笑吟吟地与阿母这样说，然后被生气的阿母用拳头不这么用力地捶胸口，没锤几下，她的心情就会变好。

说完她便离开了，走之前还帮蝎揭留波把乱了的衣领拢了拢，她没看到在她离开关上门的瞬间，蝎揭留波就睁开了他的双眼，他向来冰冷的手指抬起放在了刚刚程少玦触碰到的肌肤上，似乎还带着点人气儿的余温，他的眼底闪过些许厌恶的情绪，若有所思着。

而另一边的程少玦并不知道自己先前的动作已经惹了蝎揭留波的不快，导致后面几天他压根不出屋子，也没再管过她武学入门的事，而她也乐得一个人，她就像是夜以继日衔石填海的精卫鸟一般，不知疲惫的学着教主随手扔的那几本武功秘籍。

这几本不是什么顶好的秘籍，只能算是普通二流的水平，虽然难度很低，进程很快，可每一本练深入以后，都会有阴毒之气入体，长久便会积攒毒性在丹田。

但是这对于程少玦来说不算什么，这样的毒同样会被（百毒不侵）吞噬掉，所以对于她来说就只剩下日行千里的进步，而没有任何坏处了。

短短半年时间就这样一晃而过——

日还未升起时，程少玦就在院子里，头上顶着小水缸扎着马步，这一扎就是一个上午没有片刻停歇，下午练吐息，她离真正踏入武者的世界只差一点点，她深知厚积薄发的道理，因此没有通过秘籍直接打通自己的任督二脉，引出内力，而是尽可能的夯实身体的基础，她的年纪还太小，拔苗助长只会令未来的她前进的道路受阻。

这半年时间里，程少玦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系统沉寂着，隔壁的蝎揭留波于几个月前就不见踪迹，闭关的教主还没有出来，一日两餐和日常用品也是哑奴送来的。

她被困在院子里着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若不是有明确的目标在，可能寻常的大人都会被逼疯。

但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程少玦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离她和蝎揭留波小院有一段距离的仆役院子，传来的细碎嘈杂声，他们低声说着教主要出关了。

时隔半年，终于又得面对这个行事诡异的教主了吗？

程少玦探出头往蝎揭留波的院子那看，她也没打算能见到他，只是每天都会习惯性的往那边看看，生怕某一天他又会像之前倒在路中央。

然而同样许久未见的蝎揭留波，比之前高了一些，面容还是没有半点改变，好女之颜，就好像没有离开过一样，抱着手臂依靠在他的院墙外，闭着眼高昂着头，他好似一个贵气漂亮的小公子在悠闲地闭目养神，前提是忽略他死白的面色和斗大的冷汗，摇摇欲坠又靠墙强撑着。

似乎每一次遇见他，他总是看起来有些狼狈。

程少玦（蛇天阴）你怎么样？

话刚出口，程少玦便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脖子，长时间不说话，她说话的语调已经变得有些许奇怪了，但她的声音不小，她确认了不远处装作无事发生的蝎揭留波听见了。

程少玦见对方不理睬她，随手从身旁的爬山虎那拔了一片叶子，用巧劲往他肩膀上方的空墙处一掷，几乎是叶片触及的瞬间，蝎揭留波睁开了眼，直直望向程少玦，他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直到叶片如利刃嵌近了墙体，他才好像刚刚注意到程少玦一般，勾唇笑道：

蝎王（蝎揭留波）多月未见，师妹就是这样欢迎师兄的吗。

程少玦（蛇天阴）你看起来不太好。

蝎王（蝎揭留波）不久以后你就会和我一样不太好咯。

蝎揭留波面上云淡风轻，笑得柔和，心里想的却是眼前的小姑娘居然靠自己将暗器秘籍中的捻花飞叶练出来了，捻花与飞叶本身都不难，难得是准头、速度与力度，缺一不可，而程少玦将这三点都表现的很好。

是教主乐于看见的画面，只要程少玦通了内力，下一步就是被中上蛊，变成像他这样不人不鬼的模样。

能有人能这样陪着他一起受罪，也不错。

所以当他皮笑肉不笑的说出这句阴阳怪气的话来的时候，他设想过程少玦会说什么做什么，会暗自害怕的肌肉抽动，还是生气的叱骂他，又或者是天真的以为自己不会如此。

程少玦（蛇天阴）你想吃烤糖饼吗？

蝎王（蝎揭留波）...嗯？

蝎揭留波愣了一瞬，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回答，云山雾罩不知所云的回答。

程少玦（蛇天阴）你真的不想吃吗？

程少玦（蛇天阴）酥脆焦香的饼里还裹着甜滋滋的糖，一口咬下去，糖油漫溢。

他还没吃过中原人的食物，但他喜食甜，一时之间他的思绪也跟着程少玦的话飘远，刺痛的大脑也有一霎那被麻木，他脑子里想着的是眼前人献殷勤是因为想毒死他，还是有别的什么企图，然而与此同时，他听见自己在说：勉强能吃。

啊...说出来了，也才七岁的蝎揭留波的舌尖顶住下唇，似乎是觉得有些难堪，又或者是懊悔自己的不谨慎。

程少玦（蛇天阴）可惜我没有哦。

蝎王（蝎揭留波）你在耍我吗？

蝎揭留波脸上一成不变的笑意完全地隐去了，又有了几分第一次相见时的阴冷，但这份阴冷将他的假面揭开了，露出了真实的内里。

程少玦（蛇天阴）等以后，我带你去中原吃烤糖饼。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满脸认真地承诺着与他二人的约定，就仿佛身处在深渊，注定要像养蛊般厮杀决斗的他们还会有未来一般。

太可笑了，是想用这种稚嫩的异想天开来动摇他吗？

蝎王（蝎揭留波）与其做梦，不如想想出关后的师父会怎样对待你吧。

说着他头也不回的往自己院子里走去，好像另一边的程少玦是什么脏东西一样，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