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武将之后

五毒教教主你这中原娃娃，倒是有几分趣味。

他这样说着，可语气里未曾有半分趣味盎然，他望向程少玦的眼神很平淡，就如同是在看一件死物，和手边的酒盏、路边的野狗、乱葬岗的尸体并无区别，可他周身却散发出一股极其恶意的气息，直冲程少玦的天灵而来，她哪知道这是善武之人的内力外放，哪怕只是释放了一星半点，她就已经觉浑身时冷时热，疲惫不已、压抑不堪。

也许是坑中数不胜数的五毒感知到了他的情绪，竟齐刷刷的将头调转而过，无机制的眼就这样直愣愣的盯着她，似乎此时此刻，她的吸引力远比坑里它们的“饵食”要大得多。

程少玦不言语，对方亦如是，唯一的声响便是那坑里发出的闷哼声与五毒攀爬蠕动时的窸窣声。

这画面着实好笑，两个人，一老一小，竟然在无声的对峙中，但凡有谁会退一步，便是坠入万丈深渊，然而结局显而易见，几乎是不出一罗预的功夫，程少玦溃然战败，咚得一声跪于地面。

五毒教教主你输了，中原人。

他一改先前说她是娃娃的语气，将程少玦的身份从一个孩子，提高成了正常大人那般，似乎是在说中原人弱小可悲，他随便用了点内力，就已跪倒匍匐，这人似乎没有半点对弈孩童时的胜之不武感，他是真的由衷的看不起中原人。

程少玦虽然才四岁，可也是自出生就跟着父母上战场征战的，她又向来聪慧，他们平定过数不清的内乱外斗，保家卫国的思想几乎从她阿父阿母的身上完全延续到她的身上，稚子年幼，却也有血性尊严。

她跪倒在地上，硬是咬着牙，紧攥拳头，迫使自己昂起头，眼中似绽起漫天星火，瞬间燎原般的意志，她不想因为疫病死在荒无人烟的战场，可如今她情愿因为她口中这句冒犯的话死在这里，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程少玦（蛇天阴）我自是年少，再给我十年你且等着！

五毒教教主哦，你是说我拿年龄压你？那不然你和我那不成器的徒弟比比？

五毒教教主他叫蝎揭留波，今年也不过才六岁而已。

说着他轻描淡写地拍了拍手，五毒们竞相退却，坑里的全貌才得以窥见，四周有这错落有致的孔洞，一眼见不到头，那些五毒们便是从这些孔洞进出的，足以相信里面会有多错综复杂，程少玦甚至有一种她匍匐着的地面之下，就有这些恼人的东西在伺机而动。

名为蝎揭留波的小孩体内的蛊虫停止了往常的作妖，他的身体还停留有阵阵的余痛，他听见教主说的话，当下就忍耐着不适，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往程少玦那看，如同秃鹰盘旋等到腐尸般阴冷的眼神，他瑰丽的脸，现下惨白的吓人，而他的黑眸和漫血艳丽的唇是唯二的颜色。

五毒教教主你是中原武将之子，他是我南蛮五毒之徒，你是女子，他是刚刚从鬼门关走过，内力尚未恢复的男子，倒是公平。

五毒教身处江湖，并不会干涉南蛮王朝与中原皇室的斗争，但他也确实是从心里看不起孱弱多病的中原人，眼前着孩童听闻是先前战场以落下来的，那便大概率是武将的孩子，和他徒弟比试一下有何不可吗？

他嘴里说的女子男子，其实也就是没长大的俩孩子罢了。

五毒教教主不愿意的话，你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五毒教教主请吧？

系统（小1）【这是什么品种的神经病啊！！！】

系统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现在却在程少玦的脑海里大叫，像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类喜欢看孩童厮杀，人类竟也有如此这般的吗？

程少玦没有多余的精力回答系统，她得用尽全力才能爬起来，她以为自己这番抖成筛子的模样很不堪，却没想到倒是让教主高看了一眼，要知道他还没有把自己含有恶意的内力收回呢。

这除了是程少玦自己的心智坚毅外，更得益于她身上【强身健体】的效果。

让她的身体仿佛成年人般耐受。

蝎揭留波身着墨绿色的劲装，黑色的腰封缠着几层黑色皮质腰带，高高束起的马尾从前额就编者小辫直至发尾，头上身上丁零当啷挂着银饰，相较之下，比眼前的小姑娘打扮的更繁琐、精致。

他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深色的、如同蝎子尾巴弯钩着的武器，他半垂眸，一股萧杀之意从这个六岁儿童的表情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既然老教主开口了，那就是你死我活，他丝毫没有半点迟疑。

程少玦之前穿着的层层叠叠从死尸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已经不在了，留着的是她自己的衣服，原是粉白色的小袄上点缀着荷花与莲叶，在肩侧还有尾红色的鲤鱼隐于后背，像是没入发间，只可惜这身衣裳变得破破烂烂，肮脏至极，灰扑扑的几乎看不出颜色，她的神情茫然又带着点愤恨，似乎是对教主一再贬低中原而恼火。

她连个武器都没有。

程少玦不是傻子，她自己的武器不在身边，她一边在内力的压力下地往前连滚带爬，一边问系统：

程少玦（蛇天阴）【小1，肚子饿的情况下可以吃清心丸吗？】

系统（小1）【可以是可以，清心丸吃完人就会恢复到原本健康的状态，那自然也不会饿肚子了。】

程少玦（蛇天阴）【那现在我就要吃。】

系统（小1）【不如等你们决斗到一半，你受伤了再吃吧？】

程少玦（蛇天阴）【我现在就要吃，你相信我。】

系统劝了几次见程少玦决心已定，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它只是一段数据程序，再有人性模版，也始终不是人类，它的根本程序里写着不能过多干涉宿主，不论生死。

那清心丸并没有实体模样，程少玦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吃”下去的，但一瞬间，热气自她腹部直冲四肢，她立刻恢复到了平时状态下的她。

因为饥饿而消失的力气也回来了。

她此时也不觉得被压制住了，竟也能靠着自己的一身蛮力站直身体了，她一步一顿的往坑里走。

系统（小1）【媖媖...你？】

系统是最清楚这威压的力量有多大，就是换成一个成年人，也不一定能站得起来，可现在这四岁女童却只是面色苍白的直挺挺的站立着。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它从没料到会这样。

程少玦（蛇天阴）【我之前不是同你说过？】

程少玦（蛇天阴）【我自小练的是重剑。】

只要吃饱了饭，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她卯足了劲，可堪拉起一石弓，还只是受限于她年幼，未来更是不可估量，她天生的力大无穷和早慧。

这也是为什么程家夫妻不曾把自己的小女儿与一胞三胎里的哥哥一同放在边关学堂，而是亲自带在身边，狭着边外的凛风为伴。

因为阿父阿母本就是将她当作武将的后继之人所培养的，年龄和性别的嫌隙在她自幼表现出的天赋面前显得异常脆弱。

她是在马背上长大，饮过烧心的酒、闻过腥臭的血，开口说的第一个字并非母或父，而是随大军阵阵嘶吼得来的杀字，她是举得动为国为民冲锋陷阵之利器的武将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