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谁

连队的人把牲口们牵回来之后，还帮着老板把栅栏和棚顶修复。养殖场老板乐呵呵的给解放军们竖起了大拇指。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养殖场老板邀请连队留下来用饭。盛情难却，秦屿川看着二连的小伙子们希冀的目光，点了头，带着大伙办了桌椅出来准备露天吃席。

黑皮猴子和大伙的关系处的比较好，于是秦屿川让他俩去组织连里的人摆桌椅凳子，剩下的人则跟着秦屿川去厨房打下手，充当炊事兵。厨房里,秦屿川很快的分配了任务，等他转过身看到今昭时，他嘿嘿一笑，绕着今昭走了一圈打趣道：“今昭同志，看你这十指不沾阳水的模样，还是先去洗个菜吧。”今昭瞥了秦屿川一眼，便和其他人合力去搬大红色的塑料盆，里面装了新鲜的蔬菜。

“老板娘，咱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老板娘的皮肤有些黑，大抵是没和这么多解放军相处过，脸红扑扑的，她的眼睛亮亮的：“煮火锅吧，一锅乱炖，大家也吃的热闹，也不费事……我怕耽搁你们回部队。”今昭听罢，笑眯眯回道：“您放心吧，我们首长就在这呢。他都批准我们留下来吃饭了，绝对不会有什么事的！”老板娘也乐了，看向秦屿川：“啊呀，这就是首长吗？你们首长可真年轻哈，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厨房里的人都笑起来，秦屿川也跟着笑了，他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今昭想了想，他好像很少见到秦屿川不高兴。

“你这嘴巴还挺会说。”秦屿川对着他扬扬头。老板娘看着互动的两人，问道：“你们首长事业有成，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啊？”此话一出，厨房里的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准备探听秦首长的八卦。

“我啊？”秦屿川扯起嘴角：“在追呢。”老板娘会心一笑：“也是，你看上的人，肯定很优秀，优秀的人是比较难追。”

“是咧，难追的很！”秦屿川含笑的眼神看向今昭。对方羞赫的瞪秦屿川一眼，没再说话。秦屿川看着今昭那红透的耳朵，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众人拾柴火焰高，傍晚时分，这大锅饭终于是吃上了。全连的人都坐在养殖场外的大坝里，五张大桌拼在了一起。黑皮把啤酒都放桌子上后，坐到了今昭他们那桌去。

夕阳西下，远处最后的光渐渐散去，有风在吹，所以不是很热。桌上的火锅在冒着热气，今昭盛饭递给旁边的人，见秦屿川拿了个新碗过来，“知道你吃不得辣的，所以刚才熬了点清汤，你待会就在里面涮涮。”今昭接过碗，这碗清汤还挺香的，“谢谢。”

秦屿川刚才在厨房里忙活，身上都沾了油烟味，所以这会只穿件背心，整个人看起来邋里邋遢的，可是今昭偏偏还看得挺顺眼。

“谢什么，你给我亲两口就当是谢我了呗。”秦屿川吊儿郎当道。今昭听了立马佯凶：“你注意点影响！”

正吃着，黑皮端着酒站起来，“我来部队里也有大半年了，一开始吧还挺不适应的，没在南方待过。现在认识了昭哥，江哥，还有这丑逼猴子……”黑皮看向秦屿川，“也认识了咱秦哥。外边的话说的是真的，男人一辈子就该当一次兵，不当兵我哪里来这么牛的哥们给我认识？今天总算是有机会和大家一起吃一顿了，我陈胜就在这敬大家了啊！”他一口干完了一瓶啤酒，“咱们吃了这顿饭，喝了这瓶酒，就是一辈子的兄弟！”

“芜湖！！！！”

“咱都是兄弟！”

“黑皮，你牛啊，还整点抒情的！”

几桌人都沸腾起来，大家轮流敬酒，今昭也跟着喝了几杯。他很少喝酒，以前为了保护嗓子，更是滴酒不沾。可是今天，这种时刻，他也情不自禁的喝了好几杯。

无人不会感慨，他们这几桌人，来自天南海北，靠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缘分，聚集在一起。

人们的相遇也许就是一种缘分。

大概是有些醉了，今昭的眼前开始朦胧，有些雾里雾气的不真实。

旁边的人在推杯换盏，偶尔有人会叫他的名字。今昭微笑的听着桌上的人谈话。天气很热，可是每到临界点就会有一阵风来吹散这股热气，同时也吹走桌上的酒气。

大家明明没有喝很多酒，可是每个人的眼都好像红了。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今昭也不知道的未来，他仍然记得这个晚上。远处是残阳，马上就要消失的光，大院里面是房屋的灯光。大家围着坐在一起，谈天说地，有些甚至语言不通都打起了手势，桌上的火锅冒着腾腾的热气，他吃在嘴里很辣，却又很真实。

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夜晚了。

这个夜晚，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桌子底下，秦屿川握着他的手。

迷迷糊糊之间，今昭听见的嘈杂的声音，连队里的人搭着肩往部队赶回去了，四处望了望，今昭发现自己还坐在桌前。

忽的有人在摸自己的后颈，今昭没动脑筋就知道是秦屿川，“秦屿川？”后面的人轻笑：“酒醒了？”秦屿川的声音很好听，今昭心想着，尤其是今天喝了酒之后，仿佛更有磁性了一般，“是不是该回部队了？”

“不急，”秦屿川递给他一碗汤，“醒酒汤，喝了。”

今昭瞅了汤里一眼，“唔，你刚才就是去弄这个了？”看着今昭喝完，秦屿川用手指抹去面前人嘴角的水渍。今昭没料到秦屿川这么自然，脸突然红了，于是站起来结结巴巴的：“走、走吧，我们也回去。”

秦屿川笑了，“怎么了？害羞？”今昭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扯着秦屿川的衣角往前走，秦屿川见今昭不理自己，故意放慢脚步，让今昭艰难前进。

“今昭，我帅吗？”

“帅。”

“今昭，你到底醉没醉？还认得出我是谁么？”

“认得出，你不就是我的秦大首长吗？”

“不是，不是首长。”

秦屿川停下了脚步，今昭也跟着停下，他转过头去，秦屿川还是那副邋遢样，周围的光线很暗，可是今昭能清楚的看见眼前的人。

秦屿川的手一动，今昭感受到风的轻抚。

秦屿川在吻他。

“不是秦首长，是今昭的，是今昭的秦屿川。”

*

天上的云一片片的，躺着的时候去看天空，会恍惚觉得自己不在地面。今昭好像一直都喜欢看云。高中那些夕阳下五彩斑斓的云，和着今昭的琴声，伴随着那些十七八岁的青葱岁月。

昨天虽然喝了醒酒汤，可今昭仍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

早上起床洗漱的时候，今昭还破天荒的看见自己额头上长了几颗痘……二十年来头一次上火，C城的伙食果然攻势很猛。黑皮的猴子的声音渐渐传来，今昭半支起身，看向不远处的那两人。

“昭哥，给，你的冰水。”猴子扔给今昭一瓶水。

黑皮咬着老冰棍，挨着今昭坐下。猴子从塑料袋里又拿出一瓶冰水，递给江泊淮。

黑皮叹了一口气，“夏天什么时候才过去啊，都快热死了还训练。”猴子看了眼今昭，感觉他蔫蔫的，“昭哥，还撑得住吗？昭哥从B市过来的，可能从来没感受过C城的热，哈哈。”

今昭低声笑了笑，这天确实热的有点让人不舒服。

“你看秦哥和卫哥，像是不怕热一样。”

“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啊？祖国脆弱的花朵，简称‘翠花’……”

“江哥，你再这样我揍你了！”

两人很快闹起来，今昭稍微坐远了一点，免得被两人“误伤”。移动的时候今昭往秦屿川那边看了看，发现秦屿川也在看他。

卫俞安正聊着呢，发现秦屿川忽的满脸笑容的看向自己背后的方向，于是也转身过去，“你笑什么呢？”

今昭赶紧低头。

好像更热了。

集合的哨声响起，卫俞安等人都站好了，慢慢开口：“我呢，也就不做自我介绍了，大家应该都是认识我的。通过这大半年的接触我也差不多摸清楚你们每个人的性格和喜好了。”卫俞安环视众人，嘴角上扬：“我手枪呢，打的还算不错，所以就来带你们一段时间，当然，再牛也还是比不上你们秦首长的。”

卫俞安咧嘴一笑，把手上的手枪递给秦屿川，“部队传统，首长先打第一枪，来吧，我们的秦大首长。”

秦屿川轻笑，接过了手枪。PXS821通体全黑，他拿在手里转了两下，问道：“想看我打靶？”

“想！”二连的人响亮的回答，黑皮还在里面偷偷的吹了声口哨。秦屿川走到射击场地，今昭看着他，平时不怎么正经的人，拿着枪皱着眉的时候倒还挺像一回事的。秦屿川调整好姿势，举枪。

“砰——！”

子弹迅速的飞出，卫俞安看向靶子，拍掌，“不愧是咱们秦首长啊，49环，你还真是你一点都不客气啊。”秦屿川把枪还给卫俞安，“超你还是比较轻松的。”

“你也有小半年没摸枪了吧？手感还这么厉害，舍得退伍？”秦屿川没说话，拍了拍卫俞安的肩，“好好训练。”卫俞安吹了声口哨，看着秦屿川的背影，喃喃：“嘁，跟谁在这装酷呢？”

走上前看了会大家的训练，卫俞安点了几个人留下来练习举枪，剩下的人直接去射击场地实战。

很荣幸的，今昭就在练习举枪的人之中。

等下了训，今昭觉得自己的手已经没了知觉。甩了甩手，今昭跟着黑皮他们坐在一块，擦枪。

“今昭。”

今昭寻声看去，见到是班长，问道：“我在，班长，找我有什么事？”

“你的探亲假这次批下来了，你看看你想什么时候回去，我好填表格。”此言一出，猴子几人皆是瞪着大眼望着班长和今昭，“我？”今昭想了想，“猴子和黑皮他们也有假吗？”

“每人每年都有探亲假，但是你们时间应该是错开的。”班长道。

“下周我们不是有一个部队作战演习吗？演习结束之后我再走吧。”班长翻看手机日历，点头：“行，等你出发前一天我来找你，你填个表就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