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现代小说 > 淆沼观潮录——卷一:眼中画饼
本书标签: 现代  校园小说  长篇原创   

第八章

淆沼观潮录——卷一:眼中画饼

“是,现在咱们觉得这很幼稚,一群高中生,因为某次考试没考好,或者因为某个科目没考好,就那么焦虑,甚至为此睡不着觉——现在一看这哪叫什么事,这些根本不能算是挫折,但是我又一想,就当时那个环境,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谁知道今天这些破事会不会一直存在,这都是没准的事” ——唐家俊

冬天的第一场雪大约在十二月中旬落下,在宣告着沉寂而臃肿的冬日完整地来临的同时,也预示着这一个学期即将结束,冷气在上课的时候顺着我背后的窗户缝流入我的后背,而我的前半身却笼罩在过量的暖气当中,以至于让我呼吸不畅,二者相比,我宁愿选择前者,我有时甚至希望我能在雪地里呆上一节课,当然前提是穿上外套,因为这样我就可以远离这供暖过分的闷热教室,远离我旁边的许淼,远离前面邵东阳的严酷的面容,可惜我终究没得到过这个机会。

邵东阳最近似乎安分了很多,他晚自习或课间的训话次数变得少了一些,但是我却隐约觉得这不像是什么好趋势,他绝不会放过任何能传达他意志的机会,我想一种可能的解释就是期末考试快要到了,他打算把这一切留到考完试寒假补课的时候再说,但我其实也根本猜不着,我在自习课的很多时候都会胡思乱想各种事情,或许这也是期末考试临近的缘故?我虽然自认为学的还不错,但是我在心底里却渐渐生发出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恐慌,的确,考的好并不会有什么奖赏,除了能在邵东阳训话的时候不被当作靶子,但是考的不好确乎是有很多坏处,我说不清是什么,但我觉得到时候以我的性格一定会非常不好过,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保持过去那种对考试云淡风轻的态度了,我更不敢去想考不好究竟会怎么样,我竟然渐渐地落入了我往日不屑一顾的幼稚圈套了,而进入这圈套的唯一好处,就是让焦虑加倍地涌入你的内心,让你干什么都不自在,本就学习好的尤甚,这就是我的想法,姑且当作是幼稚少年的幼稚心理活动吧。

最近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一如华至诚与我谈话后的那一个月一样,华至诚已经渐渐地恢复了正常,或者说恢复了他以为的那种正常,因为在我看来他有很多地方不一样了,尽管他还是常常试图展示他那种惯有的略显夸张的幽默和魅力,但在很多时候他确实是比从前更加“认真了”,他开始在课堂上略带夸张地回答老师的提问,很多时候弄得我一阵鸡皮疙瘩泛起,他开始在笔记本上写一些怪异的现代诗,他买了很多在我看来做不完的练习题,他和我们共同相处的时间变少了(虽然比刚出事的时候好多了)他甚至对我们开始讲礼貌了起来,虽然这一切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当时的我看来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的,所幸目前为止一切还属正常。

华至诚好像尤为喜欢并善于和一些女生开玩笑,讲一些我不得要领的笑话,逗的她们害羞地捂着嘴笑起来,这个能力真是独一份,自从和伊顺顺分手之后,他时常在随机的情况下逗弄调侃着于奕嘉,这位矮小的可爱女生并不善于应对这些,乃至于当华至诚摸她的脑袋的时候她也只是很不好意思地羞笑着跑开,华至诚和我说他只是看这个女孩太可爱了,他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包括和其他的女同学也是这样,叫我不必多想,我确实不会多想,因为华至诚与其是说是在和女同学们挑逗玩笑,倒不如说是在泄露他多余的精力,他最近显得有些太亢奋了。或许我更应该说,这本来就是一种同学之间的正常的玩笑行为,只不过我们这群人太保守太敏感了而已,更何况,我怎么想有什么狗屁用。

我这段时间在一起出入的最多的是王德尔,因为华至诚几乎每个下课都在他的座位上看安杰伊萨普科夫斯基的魔幻小说,他好像最近迷上了这些,就连晚饭时候他都匆匆吃完返回教室,我们都调侃他这是入了魔怔了,不过在我看来也挺不错的,起码他每天的日子是有期待有意思的,他看上去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期末考试,尽管他的成绩并不靠前,要我说不在意实在是再好不过了,这样这些满载着焦虑的思考就不会找上他。我也挺喜欢和王德尔在一块待着的,因为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你不会有情绪的积压,更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屁话,我们之间的交流不会涉及到需要过多的思考的领域,就只是简单地打发时间发泄情绪,王德尔确实是这方面的专家,和他在一起聊游戏和动漫实在是这一天压抑下来为数不多的有快感的事情了,尽管我们都是画饼充饥。关一鸣和李心志,还有其他许多人也常常与我们同行,我们在一起回味着我们各自的曾经见过的听过的美好的人和事,以大谈特谈来弥补什么都没有的空虚,乃至于忘却了我们已经很久不曾接触过它们。

王德尔看上去颇带有一些返祖的特征:他的皮肤就好像是很久没有洗过澡一样,那黑色像是附着在他的皮肤表面,一搓就能搓掉,但事实上他每周放假的时候都会洗澡。他的性格和外貌也称不上雅致,但是他却也出奇地在女生中有好人缘,甚至于能够和伊顺顺做到有说有笑,真是不得不让我刮目相看。

考试即将来临,各科老师的步步紧逼让我们逐渐丧失了那些仅有的依靠想象力驱动的快乐时光,除却晚饭后和放学时候的一些空档时光,我们所有人之间的讨论和交流都渐渐变少,或许我的潜意识仍然保留着过去的那种遗留的错觉,那就是等考完了就会如释重负,会有一段舒服的时光,但我很明白这基本不可能,邵东阳严酷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放假和休息的刻骨的仇恨,他一定会尽他所能为我们打造一个完美的寒假,并在受到因人伦节日的常情的限制而他不得不放弃的岁月里给予我们最多的提醒,确保我们即使远离他之时也时时刻刻回想起他想让我们回想的东西,让我们成就他想达到的辉煌。所以我对于这寒假也没有什么指望,我可能只是想尽快经过这一阶段,从而开启下一阶段的相同日子。

我和唐家俊、王德尔走在积雪尚未完全融化的橡胶跑道上,晚饭之后我们三个既不想去厕所也不想去买东西,索性就在跑道上乱逛,我们三个有个共同点就是吃饭速度很快,所以我们有更多的时间。

我正在脑中回想最近的日子,努力从中提取一些可能让我感兴趣的事物,然而除了许淼的无来由的厌烦语气(原谅我实在不想过多回忆)和愈来愈多的复习任务之外,我什么也没想到,我竟然忽又想到了许迪,我立刻又把自己骂了一顿,我真是纯纯他妈的有病,我感觉我越来越像那种漫画里内心戏一大堆的令人作呕的油腻的意淫小胖子了,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明明十一月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过联系,难道真是因为我最近太单调压抑了?我突然有点悲哀,我这是怎么的了,就算生活比较沉闷无聊,难不成我真就非得给自己画个饼,给自己找点似有似无的乐子或寄托才能正常生活?这也未免太矫情了吧。但不管怎么样,看来我今天让我找点可解闷的事情的努力又告失败了,我低头不语,把脚边的积雪踢的四散炸开。

“怎么了,老徐,你今天怎么这么闷啊。”唐家俊冷不丁问出一句,把我从思维陷阱里暂时拉了出来。

“是吗,我倒觉得最近都差不多”我眼皮都没抬,“你有什么能让我不闷的事情吗。”

“嗯,让我想想”唐先生摆出了他那副好似算命看相的神情,他略略思考了一会,引得王德尔凑了过来。

“冷凝算不算?”

“操你的妈,你能不能说点我们想听的?”王德尔登时泄了气,我朝着唐家俊露出无比嫌弃的表情。

“唐先生,我再无聊也不想听他的事,你还有别的吗。”

“别的,唔,那我再想想——哦,咱们这个寒假是会比较长的,这个事你们知道吗?”

我和王德尔终于来了精神,但我仍然不怎么相信。

“算了吧,你怎么知道的?不是说要补课补到就剩下七天吗?就和往届一样。”

“欸,那是高年级,他们高三加强班确实是只放七天,但是我昨天路过隔壁班,老王正讲话呢,他说这次寒假加强班会放比较久。”

“真的?和咱们有关系吗?”王德尔追问道。

“我也没听太全,大致意思就是,高一这次寒假放的是最久的,会放一个月,以后就放不了这么多了,和咱们有没有关系,我也不大清楚。”

“嘿,我操,那可太好了”王德尔欢呼雀跃。

“我不太相信班主任会真甘心让咱们放一个月”我仍然抱着悲观的态度,一边一脚踢爆了一个凝聚的雪核,爆散的雪花粘在我们三个人的裤腿上,“可能只是文科班吧。”

“可能吧”唐家俊说,“但是我还听高二的人说,去年寒假的补课就被一些人举报了,搞得张德本校长焦头烂额,谁知道今年会不会再来一波,所以或许是为了避免被举报,他们今年就给加强班干脆放得长一些——当然,该补还得补。”

“那还有可能”我这才觉得有些可信了,立刻振作了不少。

“你们真不想听冷凝的事吗?我跟你们说,我刚才·····”

“不想”我和王德尔异口同声地说。

“这鬼天气真够冷的,果然是下雪不冷化雪冷”一阵冷风让我裹紧了那件配发的廉价而昂贵的冬衣,“总之,这确实算是个顶好的事情,走吧,回去吧,起码现在有奔头了不是。”

唐家俊仍然因为我们俩没给他机会说冷凝的事情而感到惋惜,我们三个随着厕所涌出的返回教学楼的人流回到了班级里。

教室里一如既往的安静,还有一段时间才响铃,教室里的人并不很多,我记不清今天是谁的晚自习了,反正不是邵东阳的,我记不清的原因是我现在常常连今天是星期几都记不清了,反正除了周末的半天假,每天都差不了太多,对学生来说竟然连最该记挂的今天星期几都忘记了,真可说是一种悲哀。

黄世庭仍然在看书,我想他应该是在抓紧一切可用的时间去读,所以我没去打扰,伊顺顺回来的时候需要很用力地捅捅他,他才会起身给她让路,他确实是有点入迷了。这真是种福气。

我回到我的座位前坐下,徐淼一如既往地在吃一些小零食,令我有些意外的是前面的李心志竟也在吃,他手里拿着一大盒24枚装的巧克力派,这种东西我们几个从来不舍得买,我感到有些诧异。

“回来了,徐,你吃不?”李心志伸手大方地把那一大盒糕点递向我,我这时注意到他的桌上还有好几瓶酸奶,明显都是我们不会买的品牌。

“嗬,这是怎么了,你捡着钱了?”

“你吃不吃?过了这回就没下回了”李心志一边往嘴里塞着吃的一边带着笑意看着我,我只好伸手从其中掏了一个。

“酸奶喝么?”他竟又拿过来了一瓶酸奶,我认得这种水果酸奶起码要十多块钱一瓶,而他桌子上有好几瓶。

“不了不了”我被他的慷慨弄得心虚地摆手,“这是怎么了,突然就这么富,你中彩票了?”

“差不多。”李心志费力地咽下了最后一口食物,张开嘴长出一口气,“陈梦曦桌上的,她让给我吃了,我桌箱里还有别的呢,你还要吗?”

“啊?”我有点蒙了。

李心志狡黠地一笑:

“刚才冷凝送的,你都没看见,好家伙,那么大一包,有些还是好贵好贵的那种。陈梦曦把贵的退回去了,剩下的全都让我处理了——那么多我一个人都吃不完,你拿一点吧,帮我减轻减轻。”

冷凝孤独地坐在教室第一排,蔡胜男在大部分情况下都会在即将打铃时才走进教室,这个时间段大都是他一个人在那坐着,他此刻正一边做题一边烦躁不安地挠着他的脑袋,恐怕会掉下来不少碎屑,随着我的目光的移去,李心志发出了悠长的感叹:

“哎,这我怎么吃的完,你说这个事闹得。”他在说完的同时接上了一段刻意的笑声,似乎想要引起我的笑容。

我也终于明白了刚才唐家俊想和我说什么了。我心里一阵恶心。

“还得是他啊,陈梦曦人呢?”

“去吃饭还没回来。”

“别人都看见了?”

“他可没打算掩着。”李心志依然乐呵呵的,“你瞧瞧这!多勇敢!”

我默然无语,低头翻找起我的化学书了。

挺着大肚子的钱老师依然坚持来看晚自习,她的预产期就在一月末,我觉得她实在是没必要来看着我们,我们又不是那种需要人时时刻刻盯着的一群人,我也不觉得是邵东阳想让她来,好在这学期也快结束了。

我前面的陈梦曦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她的一切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我问她题的时候她仍旧是平淡从容的微笑,乃至于让我觉得稍稍想一下刚才的事都是一种很幼稚的行为,我觉得可能这就对待这种事情最高的境界吧。

正在算数学的我被一簇在沉默中分外响亮的声音激起,穿着深红色羽绒服的袁老师抱着一大摞卷子走进了教室,哦,我想起来了,这是昨天的模拟考试试卷,我心里一沉,妈的,我估摸着我这回是要砸。

“都注意啊,好好看看自己的卷子——你还笑呢白璐,好好看看你的阅读题!错成什么样了,你期末考也这么考吗?这次咱们普遍考的比较差啊,都好好看看自己的卷子,实在不行就找几个英语好的同学问问,华至诚陈梦曦他们这不是在这吗?”

她严肃地把我们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冷凝身上:

“啊,冷凝,还有你,你这次错误有点多啊——一百零几分,这个程度已经不是你这个层次的学生能接受的了——你得好好看看,你们班主任和我说你最近状态都不太好,你得好好问问你自己了!”

严如柏发出了一声极其明晰的从鼻子里发出的冷哼,在安静的教室里简直清楚到人人都能听得见。我看见他竭力掩饰自己的笑意。

冷凝拧着脸从袁老师手里接过了那张卷子,他的表情就好像刚从老师办公室里出来的小学生。

“都好好努力啊,马上期末考了,到时候怎么样一考就全知道了。”袁老师把剩下的试卷交给许淼,顺带瞪了我一眼后礼貌地和钱老师聊了一会,就匆匆离开了,我起身给许淼让路,她慢悠悠地把卷子分发给所有人。

我对我的分数早有预料,110分往上对我来说就是难得的好发挥了,乃至于当我看见真是110多分的时候还有些高兴,也就这样了,我看了一眼就丢在一旁,返回去继续沉思着数学题。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我听见了一阵奇妙的,直击我耳膜的尖锐声响,起先难以觉察,随着周遭其他声音的相继平静,所有人的听觉都集中到这声音上面,它就好像一只猫被蒙在被子里的尖锐的叫声,伴随着似乎是喉咙里的一上一下的梗动,于是我们都抬起头,寻声望去,冷凝正抱着他的英语卷子闷声哭泣,那沉闷而尖锐的声音在沉默中敲击着我们每个人的耳朵,他的脸已经红成了平时的数倍,那张可怜的、本就带着黑色的渍块和红色的批改痕迹的、一百零几分的英语试卷在他掩面的手中逐渐卷成一团,而我们所有人就这么茫然而畏惧地看着他,看着这一幕奇景,就好像看着一只受伤嗥叫的未知动物。

我匆匆收拾起没做完的生物题,装进我空荡荡的书包里,混入回家的人潮当中,黄世庭早就不见了踪影,这也是常有的事,我们并没有和女生类似的约定俗成的规矩,他估计和孟庆珪他们一起,或者自己一个人早早回家看闲书去了,我慢悠悠地走向校门口的探照灯,射出的强光倒映在路边积雪上,引得校门口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刺眼了起来,大部分雪还没有化,所以我并没有骑自行车来。

强光的彼岸是一群身着各式羽绒服的家长,几辆轿车并排停在门口,它们的近光灯发出的光亮混入了刺眼的矩阵,让人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啊,徐仄,你好呀。”

“哦,哈,你在这等谁呢?张庭竹都走了。”我从困顿中挤出一丝微笑。

“我等等严如柏,他返回去取我的书包去了。”

“唔”看着身穿鲜红色的羽绒服的马欣茹,我欲言又止,最后只好干笑了几声。

“你和严如柏最近还好吗?”

“他?我不知道,我觉得不错,至于我,我挺好的啊,谢谢关心啦”马欣茹对我展示出一个可爱的俏皮笑容,她羽绒服兜帽上的白毛随微风拍打着她的脸,她看起来真是又萌又有魅力。我有点恍惚。

“我还是觉得,回家路上有个人陪着挺好的不是吗?”

期末考,啊,一个多么让人怀念的词汇,它就好像砂锅上那时不时冒出热气的厚重盖子,象征着揭开它你就会得到放松和快乐,不过我们毕竟不是小学生了,我也早就知道这种幼稚的愿景都随着时间自动消散了,所以邵东阳宣布寒假补课的时候我反而暗暗出了一口气,但紧接着我又有些紧张了起来,唐家俊的消息是不是正确就看现在了,但邵东阳却在说完了会补课之后戛然而止,自己踱步出去了,让我大失所望。

好在我也没失望多久,临近期末的几天总是过得飞也似地快,很快就轮到我把桌椅搬出来码到墙边了,我心不在焉地做完这一切,现在我才知道当初的那些桌椅奇观的作者们都是什么样的心情,一方面我仍然残留着对放假的期待,另一方面现实又让我感受到一种幻灭的落寞,差不多就是这样。

期末的最后几天,我们所有人的交流都凝结了,华至诚也不再亢奋地到处勾搭女生开玩笑,黄世庭也不再在晚饭时候看小说了,就连我和王德尔之间也在没有那么多话题可以望梅止渴了,我们都逐渐变得安静了起来,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有些奇怪,因为似乎只有这第一学期的期末考之前气氛如此凝重,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大家都对自己的水平或多或少没有底,都指望着这次被邵东阳反复强调反复给我们灌输过焦虑的第一次期末考来探查自己的位置,我们还真够天真的。

不过恐怕最天真的还得是我自己,我记不清这次,还有以后差不多每一次期末考之前我的心理状态了,我只觉得我恐怕真的是听进去了邵东阳的话,没有成绩的话,像我这么要面子的人还怎么在班里待,真够可悲的,但是真的就是这样,我每天沉浸在各科老师的复习任务当中,不敢让自己去想考试的事情,更不敢给自己打气说能考好,我这方面向来很悲观,我过去从来没有这么重视过一次考试,我对我的未来充满了恐慌,如果考的好一些的话就能缓解一阵子,考的不好,那就变本加厉了。

在一片安静的一月初的期末时光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应属冷凝,自从对陈梦曦的意图以巧妙而耻辱的方式被化解之后,他好像变得越来越怪异了,邵东阳终于没有知道这件事,或者是他知道了也没提,可能正是因此冷凝才没有完全放弃,有一次他甚至在晚自习之前借着问题的名义,坐在了我的座位上,对着陈梦曦呵呵傻笑,刚从外面回来的我看见他坐在我的位子上差点没把刚吃进去的又吐出来,陈梦曦倒是不卑不亢,泰然自若地给他讲解了那道根本不值得问的物理题,不过我想就算是这样冷凝也绝对会高兴得要死了,他那红光满面的圆脸上不断地冒出汗珠和热气,伴随着热气的是他浓厚的口气和汗味,他一边呵呵傻笑地推着自己的日本式圆片眼镜,一边挠着他那被推子推的只剩下毛茬的脑袋,一边还向前俯身,希望能离得更近一些,可惜陈梦曦冷漠地讲完之后就回头去自己做题去了,他还赖在那不走:

“嘿,你真厉害啊,这个方法我怎么就没想到,真是绝了····绝了····要是这样的话,那类似的那种小滑块不动底下动的题解法都差不多嘛!真厉害。”他一边没话找话,一边保持着他的憨厚油腻的笑容,他鼻子下面的胡茬看上去很久没刮了,我走进了才看清。我对他做了一个大幅度的挥手动作,示意他离开,他好像根本没理解。

“哦——徐—哥”他看见我简直两眼放光,“你回来了,你没和王德尔一起?唔,黄世庭还没回来呢。”

我采用了最大限度的礼貌:“问完了就走吧,我这都回来了。”

“你这地方真凉快啊,后边就是窗户,我在前面都快热死了”冷凝只是挪了挪他的屁股,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尽管陈梦曦早就转过去不理他了,“徐哥,你这小笔记本里写的都是什么啊,日记吗,真是个好习惯,我上初中的时候,我爸——”

“谁他妈让你看的?你闲着没事乱翻别人东西?你还坐在这干什么,让我去找班主任给你换个座?”

“哎呀——哎呀”冷凝站起身冲我哈哈一笑,他嘴里的气味立刻就让我后退了一步,“说真的我还真想坐在这呢,又凉快又清净,我坐在前面,班主任讲课一低头就看见我了,在你这干什么都行。”

我正要打破长久以来的克制,这档口正好许淼回来了,她抱着两包薯片来到我俩面前,她的大嘴发出尖锐高昂的声音:“闲着没事老他妈到这来干什么,你自己没有地方吗,赶紧闪开,脸皮真够厚的,你以为谁愿意离你那么近啊?”

冷凝惺惺地走了,虽然是看在陈梦曦而不是我的份上,我还是挺感激她的,说真的,我第一次觉得她的性格是如此地讨人喜欢。

(第八章完)

上一章 第七章 淆沼观潮录——卷一:眼中画饼最新章节 下一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