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乐佳！吃好没！早点赶过去啦！”

刚端起碗筷，大勇的声音就在院子中响了起来，他看了看墙上的钟，才六点半。

“还有两个小时，这么急干嘛？我还没吃饭。”

乐佳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只正在咂嘴回味刚才那口肉的狐狸。

“都说了要早点去，我们都准备好了！”

看看面前站着的迫不及待要走的玩伴们，他考虑了一下打算让他们先去。

“你们……”

“去吧，乐娃娃！”

不知道什么时候乐奶奶来到了乐佳的身后，她把手伸进乐佳的裤子口袋，在里面放了五块钱，又贴近乐佳的耳朵说。

“今天买烧饼和糖果的梁白爷爷应该也会去，饿了就买点吃，如果没有想吃的等回来了奶奶再给你下面。快去吧，跟他们一起玩去！”

乐奶奶拍了拍乐佳的背，把他轻推向那些小孩，孩子们拉住乐佳，一起向村中心的小广场跑去。

孩子们追着云霞与向山林中跃去的太阳，如一只只轻快的小鸟似地飞跑过田梗，银般清脆的笑声回响在田野间。

……

广场上早搭好了戏台子，台子四周的几个红灯笼明明地亮着，倒对了几分味，台前有些银发老人早已搬着凳子前来坐好，他们爱听这些，若是你有耐心来听一位老人讲他的故事，你一定会听到他讲述的人生中的那第一场戏——那在儿时一位大城市来的叔叔唱与他听的——《牧羊关》。

“唉？乐佳，你那只狐狸没跟来吗？”

乐佳向四周望了一下，并没有看见那个红色的身影。

“可能在别处玩吧，不用管他。”

虽是这样说但他还是走到四处的角落去张望。柴堆，三轮车，戏台子后面他都转了一遍，但还是没有看到他想见着的，乐佳摸了摸下巴，想。

‘他人呢？应该不会错过这个啊！是，是有什么……’

离开场还有些时间，乐佳跑去梁白爷爷那边买了点糖和桃酥饼用小油纸袋包着揣在怀里。随着糖味在口中化开，红云都涌向天边，像是谁在那里留下了一笔浓墨。锣鼓声响，台前已经坐满人，台上赵子龙扮相的人舞起长枪，雄浑铿锵的唱腔，传至田野，山林，惊得那鸟儿翔于天际。

乐佳不是第一次听戏，但是不论听过多少次，他也还是如若初见，为之震撼，他总觉得循着那调子，好像能找回什么，但是那些却总是太过遥远，他看不见摸不着，只是感觉起伏，若隐若现。

不知不觉，天空已经找不到彤云的痕迹了，那几个发着暖光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的晃着。人群慢慢向前，渐渐掩去了乐佳眼前的戏台，他想前去，却挤不破那堵人墙，在他苦恼时，突然一双手抓住他的双肩，把他往后一拽，乐佳一惊，回头看时却是那张明朗的笑脸。

“你干什么去了？”

“有点事。”

乐佳和高一飞坐在戏台边的屋顶上，一边听戏一边吃着纸袋里的糖果。

“这戏，你喜欢吗？”

高一飞凑近乐佳的脸，手伸进袋中摸出了两块牛乳糖，乐佳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扭过头去看戏，口中轻轻地说了一句。

“嗯，很有意思，一年之中除过年外，我最期待的就是这一天。”

高一飞听后望着天空中如幕的繁星，说了句什么，乐佳没听清。

“什么？”

乐佳将头偏过去听，高一飞回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伸出胳膊住了乐佳的肩膀。

“我也会唱哦，《牧羊关》，《离亭燕》《解连环》……我都会唱！要不要以后我唱给你听？”

狐狸的眼睛如藏了星星般隐约闪着微光，乐佳别过头偷偷笑了。

“不要！”

小孩子学不会装冷漠，语气中上扬的音调可藏不住，被狐狸听出来了，他扑过去抓他。

“胡说，你明明就是想听！”

乐佳抽身想跑，却被高一飞拽住了。少年们打闹着一起滚下屋顶掉进墙根的草垛中。乐佳睁开眼，却见高一飞近在咫尺的脸那张脸上浅浅地泛着红晕，乐佳见高一飞紧抱住自己，一只手还帮自己把脑袋托住了，他貌似愣住了，直到乐佳伸手抓住了他那冒出来的狐狸耳朵。

“呆着干嘛？松开我。”

“我，我这不是怕你掉下来摔伤嘛！”

高飞翻身起来，揪扯着几根干草，一会儿看看天上的星，一会儿偷偷瞟几眼身旁的人，在他又一次送去目光时，刚好与乐佳的眼眸相撞，一只手抚上狐狸的发顶，惊得他耳朵抖动了一下。

“头上长草了。”发丝间的干草被少年轻轻拍下，藏进了夜空中的繁星。

“你头上也有，我帮你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