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计

承永帝这罪己诏一下，宣行之无疑是将这王位坐稳了。大公主虽掌军事，但多年在外带兵，宣望钧眼下也不过是个书院二年生，这显然是不足为惧的，更何况他宣行之长期在书院教书，哪怕有人对这承永帝的大彻大悟心有疑惑，恐怕也不会对他起疑心。

　　虽说渊亲王之“贤能”人尽皆知，可想让万民臣服还远远不够，至少，华清民众对他另有看法。他们口上不说，面上不显，可谁人不知，这季太傅的冤屈，称之为景朝窦娥都不为过。他自以为除了清流之首，除了同文行便足矣，自以为寒江不足为惧，呵，真是可笑！他忘了，斩草还需除根，只要我不死，他这王位就要进入倒计时。

　　越阳之事，让我愈发坚定，这条不归路，我非走不可。只是，现下我若想以如今身份入朝接近宣行之应是不太可能的。不过现今花家早已不似从前光景，府中也无甚事务，这倒是给我行了个方便。

　 我在府上寻书，在我记忆中这书阁中应是有不少兄长买来的杂书的。几番搜寻，我找到了一本略显破旧的书，这正是我要寻的易容术。

　　我将书上所说尽数记下，随后按上面所说方法易了容并把书烧了。

　　“你是何人？”

　　木微霜和林珊大抵是察觉到书阁异动，赶来后竟没认出我。

　　“看来是成功了。”

　　“家主？”

　　“不错，”这下我放心了，“我需出趟远门，今晚动身，家中事物便拜托你们了。”

　　我回屋换了身素装，看了许久，还是决定将花家佩环带在身上。

　　夜色已深，我坐于桌前，执笔快速写了一封信，在临别前托她们于三日后加急送往漠海，并叮嘱她们将我孤身前往漠海找完颜逸一事暗中泄露。

　　我在腰间佩了把软剑，这剑身之上刻有宣行之所害之人姓名，而我要做的，便是报仇。

　　辞别她们，我独自离开了南塘。时间紧迫，我须有人相助，眼下除了季元启恐怕难寻二人。

　　不过虽说离开越阳没多久，但我还是放心不下，最后还是转去了越阳。

　　越阳，街旁热闹极了，我远远望去，正见以熟悉身影。

　　“星河！”我心中惊呼，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想起现在的面貌，我估计他大抵是认不出我的，便以佩环为引，好让他注意到我。

　　“我的殿下，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说来话长，星河，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大概讲了我的计划，若有星河相助，确实会容易些。

　　“若殿下需要，星河定倾力相助。”

　　“多谢。”如此一来，我只需在前往漠海途中与季元启略加商讨，再取得宣行之通敌的证据即可。但，这事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度却相当大。虽说文司宥知道他通敌一事，可眼下霁月这情况，让我如何忍心开口问他。所以，宣行之何时开始通敌，通的什么敌，怎么通的敌，这些，我都无从得知，更糟一点，通敌，在一开始甚至只是我和季元启的猜测，如今不过是有文司宥证实罢了。

　　我和星河别过，翻到文家远远看了眼文司宥，不觉又握紧了拳。我强行压下心中怒火，兄长、玉泽、季太傅、季元启和文司宥他们本应……我不敢多想，匆匆离开这里赶往漠海。

　　华清，小路无灯，我摸着黑，见有一户人家亮着灯。天已快亮，只是此时的路尚有些黑，我借着光，隐约辨认出这里就是季家。

　　从墙上翻下，我朝亮灯的屋子走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季元启在处理家务。我推开门，轻咳一声：“咳咳，季元启，季老二，是我。”

　　他看上很意外，不知是为我的突然出现还是对我现在这副模样的惊讶。但眼下我已顾不上跟他解释太多。

　　“季元启……麻烦你了。”我跟他讲了我的计划，虽然很冒险，但我没有时间犹豫了，若我此时不动手，下一个……我不敢想象。目前为止，让他身败名裂掌控在我手上是最快也是最可靠的方法。

　　我向他告辞，继续赶路。

　　算算时间，她们大概已经将信寄出了。我连夜赶路，虽说这样节省了不少时间，但近来的风餐露宿着实令我疲惫不堪。更何况，我每日休息的时间究竟能有几时？我瞧上去应是变了许多，这是好事，毕竟有些东西是易容无法改变的。

　　离开南塘约有八日，我终于赶到了漠海。

　　上一次来到这里是在什么时候，我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初来时完颜逸特地叮嘱过我，叫我别往雪山高处去，那里时狼群经常聚集的地方。

　　这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和那时一样，寒雪铺天盖地。我四处寻找，正见不远处的狼群要去觅食。待狼群离开，我驾着路过天泉时买的马到那里去。确定狼群走远后我假摔下马。

　　“很好，一路走来不曾听到有何动静，看来在越阳时转走水路是对的。”我抽出剑，划过自己的手臂。剑沾了血，我甩剑让血溅在雪上。眼见白雪已被染红，我把自己常穿的衣物拿出，这些衣物我已提前在路上找了些流浪狗撕毁。带它们被血染红，我将花家佩环扔在这里。残破的血衣足以证明此人已葬身狼口，而花家佩环则说明了此人的身份——花家家主。如此一来，曾经那个花家家主已在漠海身亡，而我，则是宣行之新的通敌使臣——李辞。

　　做完这一切，我强忍疼痛，翻身上马，临行前割下一撮马毛丢下。

　　我驾马几次转返，终了在天泉附近弃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