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一一汝埋意种，岁起不冠

秋婆婆语重心长地说完，随后挥手，灵气顿现，于微末处聚细流成河，一道道磅礴苍黄之气从虚空间而来，在背后悬垂如九天之瀑。

小小的院落却容不下，凝实如水的苍海充盈此间，荡起潮波。唯树根旁的空地一角江海避流，林牧震惊地站起身，愣愣地看着海水在一步外洄旋，却掀得不起涛声。

“林牧。”

“在。”

秋婆婆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现在你在心里许下愿望，埋下意种。”

“好！”

林牧略有疑惑，但还是点头照做。

呼一一

林牧长吁一口气，忽然就沉寂下来，抬头，看向一方。

那一方 阳光渲彻海面，海浪深蓝透明，澜海下光影构折，世界支离破碎，泡沫彩幻无边浮游。

众人都安静地望着他，明婵和二牛扒着门框眼睛睁大地注视。海流在身前泛起光华，林牧伫立的身形朦胧又清晰。

许久，微凉淡末，一层舒然卷起伏波，一遍又一遍飒动树冠；当下，云鳞细密，千山垂首指问青空，一皱又一皱水纹涤荡着世界。

“我要许……”

林牧呢喃踌躇，说了三字接着说不出来。

彷徨之时，冥冥之中感觉到他人的眼光，林牧转头对上，隔着山与海的距离。

明婵小脸晳白，映着彩色浮光，眸子清幽，目光灵动。她忽然就笑了，眉梢如远山勾起弧线，笑得清丽又动人。

而在这一刻，林牧视线收回，似有所悟。

昂然抬首，似望天，似见神明，神色庄重而又带着一股意气风发。

“我愿一生如愿，不为世事折腰；”

“我愿在意之人平安，无怨无悔！”

“我愿不受风霜，堪经苦宿！”

……

午时光阴越浓，槐花繁密点点，曳在碧簇上明亮得晃眼。

洗髓的过程中身体会排出污垢，臭味极大，所以林牧洗完澡后换了一身衣物。走出门外，树荫下放着两个揺椅。秋婆婆在屋内午睡，林氏去走访亲戚了，二牛也早早在卧室躺下。不消说，明婵仰身睡在椅子里，却没睡着，还在轻轻地哼曲。

“送我良柚兮，报之以红纱；寄我桂花囊兮，还之以素颜（画像）。”

光线有些迷眼，踩着绿荫林牧悄悄地走了过去。几只蝴蝶在摇椅边飞舞，随意披落地数缕青丝上结着一簇槐花。

悠闲哼曲的女孩还不知情，眯着眼，打量昼白晃眼的墙头。忽然就天黑了，脸上覆着一双手的温度。

“桀桀，猜猜我是谁？”

明婵身体不动，眼珠转了转，嘴角浮出笑意。

“咦，尿床的小林……”

林牧急忙放手，退了几步，脸色沮丧无奈。举手遮眼，无地自容。

“唉！”

伫立风中的少年苦笑，荡着摇椅的女孩笑靥明媚，白花簌簌地飘落。

两个摇椅放在一线上，靠得很近。

“诶，秋婆婆那时候对你说了啥？感觉你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明婵抬头瞅着花落了一瓣下来，掉在鼻尖，有点痒又很香，就舍不得拭去。

眸光动了动，微转了一下脑袋，斜侧盯着他。

林牧摸了摸鼻子，有些局促。目光对上，不由莞尔。

“没说啥，女孩子家家的就不要多问了。”

“切！”

明婵瘪了瘪小嘴，转回头不想理人。

“但是秋婆婆后面对我说的话，是可以对你说的。”

不等明婵高兴地回首，林牧笑着，神色认真地道：

“沧海亦竭，千秋悲春；汝埋意种，时光经年，岁起不冠，一笑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