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一一明婵

雾锁云山，灶火抱柴。

昨日方才晴朗，今天早晨天色又郁郁沉沉。

二牛到林牧家借宿了一晚，口头上说是天色不早了，实际意在嘴谗了林嫂的美食。

林氏握拳呵口气，端菜放好，就去叫醒了俩睡猪。

门外绕缭着淡淡雾气，檐角断续滴落露水。

屋内烛火不明不昏，人坐着似乎是模糊了一般。

“慢慢吃，小心噎着了，厨房还有呢。”

林氏柔声地叮嘱，夹了鸭腿分别往林牧和二牛碗里放了一根。

二牛急忙忙地一口塞进嘴里，脸色涨红，呜呜地努力啃咬。

林氏连忙用手轻拍二牛背后，转身拿了碗舀水过来。

“舒服一一”

咕噜咕噜灌了一瓢，长舒一口气，二牛满足地瘫躺椅上。

大黄钻了进来，趴桌下抱着骨头啃。

林氏去拿狗盆，林牧冲着二牛翻个白眼。

二牛当即想起来，无聊吃太撑，如何用力都起身不起。

“哈哈哈哈…嗝……”

林氏打把伞外出去山上，林牧拉着二牛溜出家门。

天边阴黯，村外小路隐约传来玉佩碰撞地铛音。

细雨绵绵，青街光滑如镜。长墙挂藤，轻轻摇曳，一根葱白细指掠过。青伞旋转，穿着白裙的小女孩雀跃地四处打量，不时蹦蹦跳跳。衣带处系一枚朱鸟玉佩，却是可以嵌合地合璧。迎风裙角微掀，铮铮有音。

一名白发老妪随后出现在街角，举着伞急急地追。

“小主路上打滑，慢点走，等等老仆。”

女孩背影停下，踮脚转个半圆。眼珠转了转，神色调皮，笑道：

“秋婆婆我要玩捉迷藏，我先去藏，你就原地默数三十息。”

“不要睁开眼睛，别耍赖啊！”

正说着，女孩躲着水坑跑走了，身影消失在雨中。

老妪无奈地苦笑，目送女孩远去。慢慢地驻足，看了眼天空，心中默数。

村后两道短墙，三丛芭蕉遮住檐角。走出，入眼有一大片荷塘，七阶石梯，转向荷花丛里的小径。

“二牛来来来，要不要摘几个莲蓬回去。清凉去火，是顶好的东西！”

池塘一皱细纹荡开，荷花轻曳，个中飞出一角小亭。

亭子内，石桌上摆了一堆荷花莲蓬，林牧煞有介事地向二牛推荐。二牛一脸生无可恋 ，双手捂耳就趴在荷叶上装睡。

一阵大风灌入巷口，槐花飘舞。

一抹白影小声尖叫着拉扯裙子，一手作帘遮眼。半闭眼眸，淡眉如勾，眨巴着一一冲进漫巷花叶。

乍起，淡白纷如雪，间或绿意一闪即逝。

雨水清流，烟色深胧，屋群模糊。

巷深处下过一场花雨，零碎一地，一家门前坐着狼狈地女孩。白裙湿透，结发此时散披肩头，纠缠如乱丝。

女孩神情忿忿，白皙小脸鼓嘴，呸呸呸地吐出雨水，手上忙着清理衣服上的花瓣。

嘟囔着碎碎念，说些“真倒霉”“好冷呐”之类，螓首仰起左右看，小手扭紧袖边。

凉风袭来，女孩不禁打寒颤，脸色苍白素净。

好像想到了什么，女孩期冀地目光热切地从袖子（储物囊）里摸出……一盏冰璃色玉壶。

“怎么弄来着……放在上面轻轻摩擦等升温…”

一缕青烟飘然飞出颈口，裹住了女孩的脸。热气氤氲，衣服蒸发着水汽。

“唔…好暖和啊！”

素手怀里抱着玉壸，女孩微阖眼眸，重睫钩翘。嘴里呢喃道，舒适地轻笑。

哧一一

林牧打了火折子，亭子里常年备有柴块，独属于他们烧烤美味的去处。

亭外如帘，白烟散入青色云雨。

二牛蹲地上手里捣腾着柴火，不时往火坑里添柴。

“还有多久才好啊？”

二牛两眼放光，饥渴地盯上火堆里的鼓起物。

“马上马上。”

林牧坐在荷叶中，剥着莲蓬子，忙得不亦乐乎。时不时手冻得通红，凑到火坑边暖暖。

手里玉壶微微动了，似乎是有东西吸引，想挣脱女孩。

“咦？”

女孩讶异，任由玉壶脱手，浮在半空飘向巷尾。与此同时忙抓起伞，追了上去。

绕过巷拐角，多年空置的院子，从两边青影构织的白墙伸出绿冠，珠漏青廊。

尽头，明亮开阔，一顷荷塘。

玉壶飞入荷花丛中，女孩一点不犹豫踩着石板没入青青郁郁。

小亭白烟袅袅，火光闪烁。

“二牛你尝尝烤莲子。”

林牧呼呼地吹手心里的莲子，递给二牛。

耳边忽地传来叮当声，林牧转头看去，亭外飘进一盏玉壶，径直落在火堆旁。

定睛细看，一轮青伞在雨中左右飘斜。伞下是自半身下白裙挟着纤细小腿轻挪脚步，三步作两步登上亭子。

“呼……”

女孩轻拍胸口，微微喘息。

林牧与二牛却是呆滞地无言看着，面对如此外来之人，平生第一次。

“你…你是谁？”

许久，林牧艰难开口，打破静谧气氛。

“我啊？我的名字叫明婵，明月的明，婵娟的婵。”

女孩嘻嘻一笑，眸子明媚。青伞倚在肩上，小手轻握着转动。昏暗的亭内好似因她巧笑明艳生辉，篝火照得女孩眼眸忽明忽暗，如星光明灭。

背后雨色淅淅，荷花消融，伊人仿佛自画中而来。

“我叫林牧。”

“俺叫二牛。”

俩人同时挠头，一个阴阳头，一个小光头，显得无比滑稽。

明婵捂嘴轻笑，掩饰笑意，眸子弯成半月。

“这是啥？”

二牛按耐不住好奇，指着玉壶问。

林牧侧耳细听，亦眼巴巴地看着她。

“这个是玉暖壶，可以自行升温…”

明婵小脸略微敛色，故作老成地详细介绍。

“这壶咋用？”

“手指摩挲几下就可以了。”

“暖和吗？”

“嗯…跟夏天一样。”

“能烧水不？”

“……”

雨打荷叶，耳边却听得渺远。明婵柔柔糯糯地细声讲解，二牛不时提问，林牧认真听着。

时间不觉间过了好久，直到篝火仅能照亮几人的影子才发觉已晚。

“嘴都讲干了，咳咳，你俩有水么？”

明婵吐吐舌头，期冀地看去。

“水没有，只有烤红薯一一你要不要吃？”

林牧开口，手里拿着几根冒热气的红薯，溢散诱人香味。

“唔…我没吃过，但看上去很好吃啊！”

明婵欣喜，好奇打量着手心里的红薯，浅尝了一口。

“怎么样？”

“好好吃！”

灯光沿着长巷两行点亮，陆陆续续有人来来回回。

狗吠飘散在夜空，亭中人只听得风声拂动荷塘。村里柴火燃烧，大人小孩在说话。

“你晚上住哪儿呢？”

林牧咂巴嘴，好奇道。

“今天才来，我有个族人在边关任职一一我其实是来玩的，好吧，不知道住哪里。”

明婵苦恼，多吃了几口红薯。

“要不你到我家暂住吧？”

思索片刻，林牧开口说。

“真的可以么？”

“我娘做的饭可好吃了！”

“这俺可以做证，真的好吃！”

二牛嚷嚷了一句，吓了亭角上暂憩地燕子一跳，扑棱着飞走了。

“那我们回家吧！”

林牧咧嘴，报以大大地笑容。

明婵摇头晃脑，双黛勾勒半弧。

“好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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