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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观的飞檐刺破七月流火,方缈仪腕间银镯在满月下泛起冷光。地宫入口的石碑上,血丝蛊正沿着殄文缝隙游走,拼凑出"天门开,皇脉绝"六个字。
"子时三刻,月华最盛。"季烆明擦拭着剑锋上的蛊血,"郡主选这个时辰,是要用皇族血脉祭天。"
方缈仪将雄黄粉撒在裙裾,忽然握住帝王左手。拇指旧疤在月光下泛着青紫,与长平郡主缺失扳指的痕迹完美重合:"陛下可知,当年淑妃娘娘诞下的...本是双生子?"
地宫深处传来青铜鼎鸣,石门轰然开启。长平郡主立于九层丹墀之上,道袍浸满血丝蛊凝成的红霜。她脚下阵法绘着二十八星宿,每处阵眼都嵌着枚带血的玉牌。
"好侄女,你娘当年抱着你哭求的模样,可比现在有趣多了。"郡主指尖挑起块刻着"炜"字的玉牌,"就像你那傻子兄长,被炼成蛊人时还在喊阿妹快跑。"
方缈仪袖中银针突然暴起,七十二根牛毛针尽数钉入阵眼。玉牌碎裂的瞬间,地宫四壁亮起无数幽绿烛火,映出密密麻麻的悬棺——每具棺椁都躺着与季烆明容貌相似的少年。
"皇兄可还认得这些替身?"郡主笑着击掌,悬棺齐开,"当年父皇怕你早夭,特意准备的药引子呢。"
季烆明剑锋微颤,最末那具棺中少年心口插着熟悉的杏黄丝绦。方缈仪突然咳出黑血,腕间银镯应声而裂,露出内侧刻着的南疆情蛊——与母亲留下的那只终于合二为一。
"原来如此。"她拭去唇边血迹,将银镯碎片掷入丹炉,"郡主用情蛊让先帝痴迷,又借双生子谣言令皇室自危。可惜..."炉中青烟突然化作凤凰形态,"您算漏了淑妃娘娘师承药王谷。"
地宫剧烈震动,悬棺中突然伸出无数血丝蛊。方缈仪旋身躲过袭击,广袖翻飞间撒出混着朱砂的雄黄粉。蛊虫遇药即燃,爆开的火星中显露出墙壁暗格——里面堆满永昌年间被篡改的脉案原件。
"阿缈!"
季烆明的惊呼声中,长平郡主突然出现在方缈仪身后。药杵穿透肩胛的刹那,方缈仪反手将银针扎入对方虎口。朱砂痣破开的瞬间,黑血裹着蛊虫喷溅在阵法中央,二十八星宿突然开始逆向旋转。
"不可能..."郡主盯着逐渐崩塌的阵眼,"这借命阵需要至亲..."
"所以您故意让陛下看见冷宫荒井的符咒。"方缈仪扯断染血的杏黄丝绦,"却不知这家母留下的丝绦,才是真正的阵枢。"
地宫穹顶开始坠落,季烆明斩断缠住方缈仪的血丝蛊。在最后的丹墀崩塌前,方缈仪看见郡主道袍下翻涌的蛊虫凝成人形——那眉眼竟与冰窖中的药人母亲一模一样。
逃出地宫时,朝阳正灼烧着玄都观的朱砂碑。方缈仪握着从阵眼取出的青铜匣,里面躺着半枚翡翠扳指与褪色的婚书——泛黄的纸上,赫然写着淑妃与方太傅的名讳。
"原来陛下与臣女..."她咽下喉间腥甜,"流着同样的血。"
季烆明撕开裂开的袖摆为她包扎,露出腕间一模一样的蛛网红痕:"当年潼关发狂的守军,中的是血亲蛊。"
太医院的晨钟惊起寒鸦,方缈仪在帝王怀中昏迷前,瞥见紫苏的尸首从暗河浮起。那被蛊虫蛀空的心口处,静静躺着父亲丢失多年的太傅令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