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纪元10年，地球行星防御理事会面壁者会议。
巨大的全息投影圆桌旁，五张座椅悬浮。泰勒、雷迪亚兹、希恩斯的影像清晰凝实，罗辑的席位空着，标注着“因健康原因缺席”。
独孤羽的影像最后亮起。他的背景是空间站那布满数据流的指挥舱壁，与其他人背后地球或古典办公室的景象格格不入。
会议气氛比以往凝重些。泰勒看起来消瘦了些，看上去最近熬夜熬多了。雷迪亚兹指间夹着雪茄，烟雾在他影像中诡异地凝而不散，他盯着独孤羽，目光锐利。希恩斯则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镜片后的眼睛在数据流扫过时微微反光。
主持会议的伽尔宁声音低沉：
“泰勒先生，关于您的‘量子幽灵舰队’计划最终阶段评估报告，理事会仍有疑虑。尤其是‘自愿转化’的伦理审查，以及…技术实现上对独孤羽先生提供的‘球状闪电技术’的过度依赖。”
泰勒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沙哑：
“计划已经到了最后阶段。第一批三百名‘自愿者’已完成所有生理和心理准备，他们及其家属已获得理想城内城永久居留权，这是公平交易。至于技术依赖…”
他看向独孤羽。
“独孤羽先生提供的模块提升了成功率，降低了不可控量子逸散风险，这符合面壁计划‘调动一切资源’的原则。我的破壁人出现，恰恰证明这个方向让三体人感到了威胁。他们越害怕，越说明我们走在正确的路上。”
“走在毁灭人性的路上。”
雷迪亚兹嗤笑一声，喷出一口烟雾。
“用自己人的灵魂去打仗？泰勒，你这比我的核弹还要疯狂。至少我的爆炸是干净的。”
“你的计划不过是个徒劳，在火星建造基地多么可笑”泰勒反击。
“那只是最后的抵抗！是为了确保人类失败后还有反击的力量！”
雷迪亚兹提高音量。
“落模拟已经完成第47次验证。只要再给我三个月，不，两个月，我就能在火星轨道试验场进行一次微型模拟…”
“我们只希望你建造的巨型核弹所炸飞出来的陨石不要砸到空间站”
希恩斯突然插话，声音平和却冰冷，“雷迪亚兹先生，您的计划本质上是一个无意义的徒劳。如果人类舰队全部毁灭了。那么这个基地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雷迪亚兹的脸色瞬间铁青。
伽尔宁敲了敲桌子：
“够了！面壁者之间的战略互不公开，但不代表可以互相拆台！希恩斯博士，您的研究呢？‘思想钢印’被理事会封存，您新的‘智力提升’方向进展如何？”
希恩斯推了推眼镜：
“‘智慧烙印’项目进展顺利。我们不再尝试直接写入信念，而是通过强化特定神经回路和认知模式，提升个体在信息处理、逻辑推理和危机直觉方面的‘基线能力’。这更像是一种…‘学习加速器’和‘决策优化器’。第一批受试者（来自自愿的太空军学员）在战术模拟测试中表现优异。当然，这离不开独孤羽先生提供的‘正电子脑辅助计算矩阵’作为训练平台。”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独孤羽身上。他始终沉默，只是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轻轻划动，仿佛在操作某个看不见的界面。
“独孤羽先生。”
伽尔宁转向他。
“您一如既往地…提供了关键技术支持。但理事会注意到，您直接掌控的理想城人口已突破两百亿，并且仍在以超乎自然生育的速度增长。您承诺的‘平等生存权’理念，与这种…高度集中、层级分明、思想受到‘监察者’网络监控的管理模式，是否存在根本矛盾？更重要的是，您汲取地球资源的速度，正在引发严重的地表生态崩溃和社会结构撕裂。一些前国家政体已经消亡。”
独孤羽终于抬起眼，他的目光平静如水。
“伽尔宁主席，矛盾源于视角。理想城是一个系统，一个旨在最大化文明生存概率、并为未来储备力量的社会引擎。‘平等’并非平均，而是在系统内，每个人根据其贡献获得相应保障和发展的机会。P1到P50的层级，是效率的需要，也是责任的划分。至于思想监察…在对抗三体文明渗透的战争中，内部纯净是生存的前提。Eto的残余，就像癌细胞，必须被识别和清除。”
他顿了顿，继续道：
“地表生态的牺牲，是文明迈向星际必须支付的代价。我们正用这些资源，建造逃离太阳系的方舟，和未来反击的舰队。‘后羿号’只是一个开始。我用贸易获取资源，用资源加速科技，用科技换取生存空间。这是最理性的路径。”
“用商业逻辑运营文明？”
雷迪亚兹嘲讽。
“你是在养蛊，独孤羽。你的理想城，最终会孵化出什么怪物？”
“会孵化出能在宇宙中活下去的文明。”
独孤羽回答得毫不犹豫。
“一个不再天真、不再内耗、拥有统一意志和强大生产力的文明。这比分散的、争吵不休的旧国际体系，更适合宇宙。”
会议陷入短暂的沉默。每个人都听出了独孤羽话语中那份冰冷的与确信。他不仅是在执行面壁计划，更像是在按照某个蓝图，重塑人类文明本身。
会后，独孤羽的私人空间。
他关闭通讯，面前展开只有他能见的系统界面。
【治国传统激活进度：15%】
【检测到文明思潮显著偏向：威权主义、和平主义（表面）、精英主义（隐性）】
【主神信仰普及率（理想城内）：72.3%】
【“繁荣”传统效果叠加中…资源综合产出增益提升至+45%】
“不够…”
独孤羽低语。仅仅繁荣和初步的治国，远不足以应对未来的挑战。他需要更快地点亮更多传统，获取关键飞升。
【叮，检测到宿主文明内部凝聚力达到新阈值，且外部压力（三体危机）持续存在。触发特殊飞升选项预览：】
【飞升：星河卫士（已点亮）】
【飞升：寰宇贸易（已点亮）】
【飞升：虚空之秘（灵能飞升前置） - 需求：灵能理论普及度>30%，拥有至少一位“灵能者”领袖（已满足）。效果：开启灵能研究通道，初步接触虚境能量，有低概率吸引虚境存在“注视”。】
【飞升：万众一心（已点亮）】
【飞升：星海共同体 - 需求：拥有至少一个已接触但未敌对的外星文明（未满足），影响力储备>5000。效果：可发起成立或加入星际共同体，大幅提升外交权重，获得贸易和科研协定加成。】
【飞升：神权合一 - 需求：主流思潮包含“唯心主义”或拥有强势宗教（“主神”信仰符合），稳定度;80。效果：领袖获得“神选”特质，稳定度+15，可启用“宗教战争”宣战理由，思潮传播速度+100%。】
独孤羽的目光在神权合一和虚空之秘之间徘徊。灵能飞升潜力巨大，但虚境的危险不可预测，尤其是在这个物理规律似乎被锁死的宇宙，引入灵能会不会引发未知灾难？
而神权合一…这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飞升。能极大巩固他在理想城乃至全人类的权威，将主神信仰从文化层面提升到文明核心驱动力。但这也会将文明彻底绑上神权战车，未来可能与更理性、科学的发展路径产生冲突。
“系统，我选择点亮‘神权合一’作为下一个飞升目标。”
权衡利弊，独孤羽做出了决定。在危机纪元，集中权力和统一思想可能比开放探索更重要。先解决生存，再谈发展。
【确认。飞升目标“神权合一”已锁定。需求检测中…稳定度：91（符合）。主流思潮检测中…“主神”信仰已被系统判定为“准唯心主义强势宗教”，符合要求。请继续提升信仰普及率与巩固统治结构。】
【同时，检测到宿主已具备触发“寰宇贸易”飞升部分效果的条件。是否启用“主动搜索”协议，尝试接触太阳系外文明，以获取贸易对象？警告：此行为可能提前暴露人类文明坐标，引发不可预测后果。】
“暂不启用。”
独孤羽摇头。黑暗森林理论像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人类舰队形成足够规模前，主动发出信号是找死。贸易飞升需要外星文明作为对象，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关闭系统，望向舷窗外灰白的地球。而近地轨道上，后羿号打击巡洋舰庞大的身影正在缓缓调整姿态，其侧舷，更多的工程船像工蜂一样忙碌，正在搭建第二个、第三个造船坞的骨架。
章北海的担忧是对的。这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榨取。这是必要的牺牲。
况且独孤羽也不在乎地球环，竟会被破坏成什么样，理想城的基因库里有着先前地球上所有生物的基因样本，完全可以克隆复活。
“报告。”AI女声响起。
“罗辑博士发来加密信息。”
独孤羽点开。信息很短，是一张照片：夕阳下，庄颜在湖边的写生背影，画板上是色彩朦胧的山水。
附言：“她问，山和水真的会消失吗？我不知如何回答。独孤，你的‘理想’，代价是否太过沉重？我最近…总是梦到一颗遥远的星星爆炸。”
独孤羽沉默片刻，回复：“告诉庄颜，山和水会以另一种形式，在更广阔的世界里重生。至于代价…罗辑，享受你的庄园和夕阳吧。有些重量，不需要你来背负。记住，你是面壁者罗辑，这就够了。”
他关闭通讯，眼神重新变得冰冷。感情用事是文明生存的大敌。罗辑是他计划中的重要一环，但必须在他该醒来的时刻才能醒来。现在，让他沉溺在温柔的避风港里，反而更安全。
“AI，调取主神庙全球建设进度报告，以及监察者网络关于异常思潮波动的监测汇总。另外，通知汪淼和丁仪，我需要他们关于‘量子纠缠通讯屏蔽场扩展化’的最新进展。还有，告诉维德…”
独孤羽顿了顿，“…我有一笔新的‘交易’，想和他谈谈。关于…如何‘合法’地获取更多‘自愿’的劳动力，加速木星基地的建设。”
命令一条条下达，冷静而高效。他就像一位站在文明棋盘前的棋手，移动着人口、资源、科技、信仰这些棋子，布局着一场跨越四百年的生死棋局。
而他的对手，不仅是四光年外的三体，或许还有这个宇宙本身深藏的黑暗法则。
在他身后，那尊巨大的、抽象而诡异的主神像三维投影微微发光，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以及他所推动的、奔向未知彼岸的人类文明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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