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空空如也的世界

C2.

雷战醒了五天了。

所有人知晓这个消息后他的病房再也没有片刻停歇，一时间病房花香弥漫，果香清新，不过最离谱的要数田果和唐笑笑，两人拎着的篮子里伸出各种各样的大补物种，比如活蹦乱跳的两只甲鱼、几只牛蛙，还有不知哪里找来的冬虫夏草，整整齐齐的摞在一边，声称要好好给雷神补元气——结果无一例外，全被老狐狸狠咳了一顿。

某吃货果子被批后不自在的挠挠后脑勺，回:“我又不是要雷神生吃，是要煲汤的！再说了，阎王不是说老鼠什么的蛋白质丰富吗？这海里扑通的肯定更好！”

阎王此时面色铁青，扫了一眼还在篮子里扑通的小玩意儿，选了一只最肥的牛蛙在田果面前摇一摇，轻轻一笑，然后——扔到了某果子的脸上。

“？啊——”田果张牙舞爪，嗷嚎出声。

当然，病房也不全是快乐的气氛，比如谭晓琳的四周，笼罩的是一种悲伤的调调。

谭晓琳也来了，接到雷战醒过来的电话后她如坠深渊，她不知如何面对雷战，是自己在他昏迷的时候上交的作废结婚申请，她先放弃的，又有什么资格后悔呢？

雷战见到谭晓琳时面上并无波澜，只是平静开口，“你来了。”

谭晓琳低垂下头，神色复杂，“雷战，我结婚了。”

雷战梦里的释然在现实也依旧灵验，残酷的现实却并没有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心痛之感。

“我知道了。”

雷战刚醒来的那几天，待一波波的人如海潮般退下后会不自觉的开始出神，比如:基地的他们训练的怎么样、睡了两年自己打游戏还能不能打过老狐狸，一大堆杂七杂八的总是让他无端想象，甚至常常想到另一人的脸，是不是还想老样子锋芒毕露。

可他，从未，从未想过谭晓琳，偶尔掠过，但像风一样那般了无声息。

谭晓琳感受到了雷战的冰冷，虽然音量并未有变化，却已经染上了哭腔，“对不起……我这辈子都对不起你……”

雷战对众人使了个眼神，众人收到，老狐狸打着哈哈，欧阳倩一把揽过田果和唐笑笑嚷嚷着我要去吃火锅，沈兰妮和林国良十指紧扣要去庆贺结婚三周年，最后只留下了小蜜蜂，“嘶“了一声后嘻嘻一笑要去教哈雷怎么骑嘉陵。

整个病房突然安静，雷战只是递过一张纸，说，“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很优秀，没必要守着一个可能永远醒不来的人。”

“晓琳，别再来了，这是最后一次。”

“你已经有了新的开始，我也是。放不下过去的人，只会伤害现在爱你的人，不用有什么心里负担，错过了还会遇到更好的。”

雷战语气一顿，对上谭晓琳朦胧的泪眼，“不只是你，我也会有新的明天。”

谭晓琳离开了，雷战清楚，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了，曾经那些，成为再不会被人提起的曾经。

待谭晓琳离开后，雷战拿过两颗枣子，轻咬一口，看似随意，枣核却已经精准无比的落在了偷听墙角的两人身上。

田果和唐笑笑“嗷呜”一声捂住了脑袋，“什么吗雷神，下手也太重了些，脑袋都要被打傻了！”

唐笑笑委屈巴巴的捂着眼睛，“妈呀果子，我成熊猫眼了！”

雷战面色微冷，冷声发问，“还不走？”

“走走走！这就走！”唐笑笑捂着眼睛落荒而逃，田果忙不迭点头哈腰的补上一句“雷神你好好休息”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狐狸这才从另一扇门后走出，雷战眉毛一挑，“老狐狸，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偷听墙角的坏习惯呢？”

老狐狸轻咳一声，故作镇定望向窗外夜景，言简意赅，“我这是关心你。”

“是吗。”

老狐狸忽略掉被抓包的不自在道:“有什么想问我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雷战啧啧两声，摩挲下巴做思考状。

“没有啊。”

也对，老狐狸心想，第一天雷战就已经被一号告知自己受伤太重，身体已经不允许他继续留在一线，伤好后就下调令调离雷电。

第二天被大嘴巴的田果告知谭晓琳已经作废了和自己的结婚申请，和谭副司令介绍的另一位结婚了。

第三天被老战友们告知他不在的日子里，雷电和火凤凰战功卓越。

第四天相安无事。直到几分钟前，雷战彻底的断了和谭晓琳之间的所有念想。

似乎这五天和平常并无不同，可老狐狸心下微微苦涩，这五天所有人都一件件的仔细向他讲述这两年的故事，可对雷战来说何其残忍，用五天来消化这两年的过往，最痛苦的是——他再也不能再次和他们并肩作战，并且谭晓琳也离开了。

老狐狸扪心自问，喜的，悲的，伤的，痛的，雷战已经都知道了，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说的了。

可如果，如果。

如果老狐狸没有发现，雷战在他们来了之后焦急探寻的目光。简直就差把“怎么少了一个”挂脸上了。

现在回想起来……

老狐狸存心逗雷战，便也顺着他的话茬道:“也对，大家都把一切告诉你了，也确实没什么要问我的。那——”老狐狸站起身来试探性的往外走出几步，“我走了？”

老狐狸转身就走，还没走两步——

“唉唉唉——老狐狸！”

老狐狸暗暗一笑，坐回板凳，“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叶寸心？”

雷战又恢复了惯常的冰块脸，“你知道的，睡了这两年，醒来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我退居二线无所谓，醒来后也问了一号，大家都好。可我就怕你们瞒着我——”

雷战的心悬了起来，似乎又回到了那焦黑的土地上，又一次目睹……

老狐狸打断雷战，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要是叶寸心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沈兰妮绝对兜不住。”

雷战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倒也是巧，”老狐狸笑笑，

“咱东南军区一向巧人多，西北和东南要进行一场科技那块的交流，叶寸心精通这个，被调去交流学习去了。”

“算算日子的话，”

老狐狸身子向后一倾，看向走廊最上方挂着的时间牌。

“今明两天，差不多就该回来了。”

雷战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挺好。”

老狐狸看雷战这副泄下气来疲惫不堪的样子，自己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他承认，有点心疼。

安然走后，雷战颓靡了不少时间，支撑他走下去的，无非是胸口中那一心为国的信念，正是他那份难之相较的坚定与执着，才让他走到了今天。可好不容易用心得来的一切……

冗长的静默后，老狐狸略带迟疑，终于下定决心般开了口，“雷神，你以后……”

老狐狸没在往下说，雷战心中了然，平静的直视老狐狸问道：“老狐狸，你应该没有体会过捡回一条命的感觉吧。”

“那是一种很特别的体验，就像蜕了一层皮一样。”

“我醒过来之后，看见你们，听你们说着我这两年没有经历过的事，甚至是退居二线，云雀再婚……”

雷战皱着眉头，一双眼睛却认真又平和，一字一句。

“我只觉得，没什么的。或许这两年带给我的，是我从没有真正感受过的平和。”

“至于以后么？”

雷战想到以后，心中百转千折，最后归于沉寂，“没想过，但我现在，只想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