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宫中,除了父皇和允炆外,再次见到上一世早已魂归九泉的二哥、三哥,还有那些曾在岁月中消逝的故人,竟一个个都鲜活地重现在眼前时,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言说。
“老四,你来说说,对于那夜入宫的女刺客,你有何看法?”
我仍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恍惚与感慨中,思绪久久无法抽离,父皇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将我从纷乱的思绪里骤然拉回。
我猛地回神,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蜷了蜷,指尖触到朝服上细腻的暗纹,才惊觉此刻并非梦境。
“父皇。”
我敛了敛心神,躬身应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殿中众人,他们或从容或闲谈,竟无一人知晓,眼前这看似平和的朝堂,曾在另一个时空里碎得鲜血淋漓。
“那女刺客深夜闯宫,目标不明,敢孤身犯险,要么是背后有强硬倚仗,要么便是抱着必死之心,绝非寻常亡命之徒。”
我的话不咸不淡,既不偏帮女刺客引火上身,也未把话说死留有余地。
话音刚落,二哥忽然开口:“老四这话在理,依我看,这女子背后定有主使,不然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在皇宫里放肆!”
我抬眼望去,他眉梢微扬,依旧是那副高傲直率的模样,心头忽然一暖,二哥虽素来与我不甚和睦,却心思单纯,无半分害人的歹念,后来醉心于仙仙的烤鸭技艺,更是活得通透自在。
前世他离世时的遗憾翻涌上来,我对着他,不自觉漾开一抹淡淡的笑意。
.....
傍晚时分,刚踏出奉天殿准备出宫,身后便传来高甫明急促的呼喊:“燕王殿下!殿下留步!”
我眉头微蹙,脚步未停。
他快步追上来,满脸堆着谄媚的笑:“燕王殿下,陛下命您协助臣查办女刺客一案,不知殿下有何高见?”
我抬眼,淡淡扫过眼前这人满脸堆笑的恭维嘴脸,语气疏淡:“高大人既主动牵头此事,想必早有谋划,何需问我?不如说说你的高见。”
高甫明脸上的笑意僵了僵,随即又躬身道:“回殿下,属下已在京城内外贴满通缉告示,布下天罗地网,那女刺客纵有通天本领,只要仍在京中,必定插翅难逃!”
我指尖轻叩腰间玉佩,眸色渐沉:“女刺客的案子,本王暂时尚无头绪,不过,倒有几句话想提醒高大人。”
“殿下请讲!臣洗耳恭听,绝不敢有半分懈怠。”高甫明连忙敛容,摆出一副恭敬姿态。
我盯着他眼底深藏的算计,语气骤然冷厉:“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小心思!别妄想把主意打到本王头上,更别想借这案子攀附或构陷任何人,若惹怒了本王,后果绝非你能承担!”
高福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大半,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躬身的姿态愈发谦卑,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殿、殿下息怒!臣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我冷笑一声,目光如刀,直刺他心底:“有没有此意,你我心知肚明,本王劝你,好好办差,将心思放在捉拿真凶上,而非琢磨这些旁门左道,否则,一旦本王查出你有半分异动,休怪本王不顾及君臣颜面,上奏父皇,治你个渎职之罪!”
“是是是!臣谨记殿下教诲,必定专心查案,不敢有丝毫怠慢!”高甫明连连叩首,声音里满是惶恐。
我不再看他那副狼狈模样,转身便走,上一世他派人暗伤如眉,又借龙凤双袍构陷我入狱,桩桩件件涌上心头,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清算他的时候。
回府的路上,街边告示栏被女刺客的通缉画像贴得密密麻麻,墨迹未干的画像在风里微微作响。
我骑在马背上,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大同小异的轮廓,随即从容收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神色平静无波。
身侧的小北却按捺不住,勒住马缰凑近半步,压低声音急道:“爷!您快看那墙上的画,那眉眼、那身段,竟和柳妃娘娘有几分相似!这要是被官府的人......”
他话未说完,我抬眼淡淡扫了他一眼,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觉得,本王护不住她?”
小北浑身一凛,连忙躬身告罪:“属下不敢!”
我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淡漠,冷声道:“不必理会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你只需记着,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其余的事,自有本王处置。”
“是!属下谨记爷的吩咐!”小北恭敬应道,不敢再多言。
回到王府,我径直奔向侧院。
如眉正与小平在院中石桌旁闲谈,一身浅绿色纱织长裙衬得她秀丽雅致,眉眼间又藏着几分难掩的英气,恰如前世初遇时那般动人。
望见我的刹那,她眼底瞬间亮起,即刻起身朝我飞奔而来,熟悉的场景骤然与前世重叠,今夕何夕的恍惚感再次袭来,几乎让我失了神。
“朱棣……”
她清脆的唤声拉回我的神思,她的手还圈在我的脖颈上,明媚的笑容在脸上漾开,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欢喜:“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呢?被我吓到了?”
我失笑,抬手轻轻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故意逗她:“你呀,还是这般不知矜持,没瞧见小北他们还在一旁看着吗?”
她闻言脸颊微红,却不羞怯,松开手瞥了眼我身后的小北,又转头望了望小平,随即自然地挽住我的胳膊,语气理直气壮:“你亲口说的,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亲密些,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
我对如眉上一世失忆后,这般大胆坦荡的模样早已刻在心底,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只是这番举动,落在小北和小平眼里,想必足够震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