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蒋心惊呼一声,从白正擎羡怀中跳了出来,面色惨白,额头上全是汗水,她伸出双手,放在面前,手心全是汗水,手掌上的皱纹密密麻麻,乍一看,很是狼狈。
韩雍自墨中抬起了头,探头探脑的向里望了一眼,只一眼,就是摇头叹了一口气:“从你的手相来看,你这一生,怕是要途多舛,无家可归了。”
韩雍没有去看白正擎羡那张阴沉的脸,直接下了结论:“这是一个人的征兆。”
“废话连篇,你在说些什么?”白正擎羡低低骂了一句。韩雍没有理会他,而是伸出一只手,抓着蒋心的手,带着一贯的玩味,“你做噩梦了?”
蒋心翻了翻白眼,然后立刻缩成一团,双手捂着自己的脸。
不仅是韩雍,白正擎羡也被她这突然的举动惊呆了,他抓着她肩头的手微微一松,问道:“你做了一个梦,做了一个梦?”
刹那间升起的漆黑,让蒋心的心有了一丝平静,但随着白正擎羡的话音落下,这丝平静顿时消失不见。
她打了个寒颤,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一下,开始回忆那个梦境。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就会出现这样的幻觉,仿佛是老天爷在提醒自己一般。
在睡梦中,她看到白正擎羡一袭战衣,拎着她爹的脑袋,手持长刀,一步步向她走来,那双色彩极淡的眼睛里,仿佛有一团翻滚的阴霾,带着一股血腥的杀气。
白正擎羡,她。
白家,沈家。
如果说之前,她还能自我宽慰,说这只不过是一个梦想,但如今,随着对白正擎羡的认识加深,她却不再欺骗自己,白正擎羡分明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色,根本就没有半点人畜无害。
他的拳头已经变成了白色。
白正擎羡抬起手,盖在上面,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柔:“蒋心,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这句话,她猛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她的眼睛也变得明亮了许多。
清澈得让她的眼睛里,都是他,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她担心的眼神,也看到了她无法控制的恐惧。
“你这是什么情况?你就是那个噩梦吗?”
她看着他,抓着他的袖子,有太多的话要说,可话到了嘴里,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到了最后,她才缓缓地放开了抓着他的袖子,神情变得有些轻松:“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不起来了?”白正擎羡试探着说道。
蒋心沉吟片刻,开口道:“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好像是在一家茶馆里喝过一杯。”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淡淡的道:“和阿祁。”
白正擎羡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握着她胳膊的五指,缓缓收紧:“你都喝成这样了,还能记住自己,真是难得。”
“我的记忆力一直很好。”蒋心没有理会他的冷笑,低着脑袋,眸子里一片漆黑,谁也看不出来。
韩雍又道:“方才我和临渊在一家茶馆里闲聊,没想到却碰上了你和那个男人在那里喝酒,临渊就把你送到了清心斋,方才还帮你熬了一碗醒酒的汤药。”
韩雍挑了挑眉,讥讽道,“你一个小女孩,胆子可真够大的。
“他很有意思,所以我们就随便说了一下。”蒋心开口,“我也没想到,我的酒量这么差,才喝了几杯,便喝得酩酊大醉。”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韩雍笑了起来,“但以后,你要注意节制,不可能一直在这里见到你。”
蒋心故做淡然,将自己的头发捋到了脑后,开口道:“以后不会了,我明白。”
她很少这么肆无忌惮。
一想到马上就要出肃州,出大燕了,他就忍不住心中一喜,一想到沈家的人都是好酒之人,他就忍不住要多喝几杯。
蒋心收敛了眼底的喜色,淡淡一笑,抬头道:“韩郎中,你我之间的约定,是否还算数?”
韩雍眉头一扬,盯着蒋心,一脸懵逼:“什么事?”
“至于你给我疗伤的事情……”蒋心笑了起来,“你看,今天怎么了?”
韩雍对此没有任何异议,看着她略带希冀的眼神,他慢慢颔首:“当然。”
因为她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小刀在她的脸上一刀一刀的割下来,再涂一遍药膏,这样,她的脸就会变得光滑光滑。
但若是再将已经愈合的伤口再割一刀,却又会给人带来极大的痛苦,所以很难有人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治疗。
蒋心安安静静的趴在那里,眼睛却是瞪得大大的,一片冰冷。
剑锋擦着她的面颊掠过,冰冷的光芒直透她的双眼。
白正擎羡把一根柔软的木头放到他手里:“这么一弄,会很疼,不如你用嘴嚼一嚼,可以减轻一些。”
“谢谢。”王耀听后道了声谢。蒋心没有拒绝,顺手将那块木头放入口中,一口咬在了嘴里。
韩雍找了个位置坐在她的旁边,拿着一把匕首,在她的脸颊上画着圈圈,严肃道:“等下,我要用匕首刺你,你千万别还手。”
蒋心点了点头,看着韩雍玩味的眼神。
韩雍拿着匕首,对着蒋心挥了挥,然后转身看向白正擎羡,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不如,你出手如何?”
“我可不想被人盯上,一不小心走漏了位置,被人打成猪头。”
白正擎羡捏了捏手指,但很快就否决了韩雍的建议。
韩雍也不恼怒,依旧是一脸笑容,捏着蒋心的下巴就是一顿猛揍。
韩雍用的力气并不大,在她看来,这还在可以接受的程度上。他一面撕扯着已经痊愈的伤口,一面抬起头,对着蒋心清澈如水的眼底,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淡漠的仿佛他喜欢的不是她的容颜,而是另一种情绪。
想到这里,韩雍心中一动。
韩雍在割破自己的皮肤的过程中,稍微用力了一些,但是也就是三四成的力气,他可没有忘了,自己的背后,有人一直盯着自己。
虽然,这三成的力量,对普通人来说,也是一种折磨了。然而,这点力道,对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这股力量,比起当初广陵王一鞭的全力一击,简直不值一提。
韩雍见她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有些没底,他偷偷扭头看向白正擎羡,果真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十分的不爽。
韩雍吞了一口唾沫,尴尬的笑道:“抱歉,我错了。”
蒋心不动声色的取下嘴里的软木头:“没事,你可以走了。”
她一张嘴,鲜血就从她的脸颊往口腔里面冲得更急,整个口腔都被那股刺鼻的味道熏得她想吐。
韩雍道:“坚持住,坚持住。”
等到韩雍额头上的汗水都流出来了,他总算是把她的脸都割破了,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她的脸,还有韩雍的手上。
他回过头去,从水里拿出一块毛巾,帮她擦拭掉了脸上的血迹,又涂抹了一些药物,最后拿了一些什么,将她的整张脸都包裹住。
而白正擎羡,则是将视线从蒋心的身上挪开,落在了那只青铜碗上。
原本清澈的一桶水,此刻却是被鲜血染红了。明知道这只是一种治疗,可他还是觉得心里堵的慌。
他回过头来,双手按在胸前。
韩雍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终于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等到月亮升到了最高处,他才叹了口气,端起一杯凉了的茶水,道:“俗话说,明月高悬,夕阳西下,今夜,我要独自面对两位,也不知道见了多少次面,真是可惜。”
蒋心在床上翻了个滚,从白正擎羡手中拿着一面镜子,看了看,然后走到房外找了个地方,咳了一声,将嘴里的鲜红鲜红的液体喷了出去。
白正擎羡掀开衣衫,从韩雍手里夺过一杯茶,也走了出去。
一边说一边为她斟上一碗水:“漱漱口。”
蒋心也没客气,端起茶杯一扬,一口喝光,又一口喷出去,连喝了七八次,她这才感觉到口中的腥气稍微轻了一些。
她站起来的时候,耳边传来韩雍痛苦的咆哮声:“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用来漱口水的茶水?”
“这茶水凉了我都懒得再泡一次,现在却被你用来漱口,我的老天爷!”韩雍双手抱胸,跪在地上,想要用药膏涂抹自己的双眼,用自己的双手擦了擦眼泪,一边哭一边控告他们。
蒋心回想着方才还未散去的茶香,轻描淡写道:“此乃云中之水,对不对?”
韩雍微微一扬眉梢,脸上重新浮现出一抹玩世不恭之色:“蒋心,你可听说过这云水灵花?”
“知道。”叶伏天点头。蒋心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可是话音未落,她的神色便骤然一动,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是衡山茶树,它产于衡山,因此得名,但它的外形很特别,而且它的产地,常年被雾气笼罩,因此得名,这也是为什么叫做衡山茶树的原因。”
“只是这云雾茶水,乃是我大秦皇朝的御用之物,蒋心,你如何得知此为我大秦皇朝的御用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