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郎

唱腔温柔旖旎，听看台下的众人议论说那位班旦角儿的，可以说是名噪京师，因而他们班子也被准许在中秋进宫献技。

上官谙这才漫不经心地看了眼那位水袖丹衣的灯下人，“云鬓花颜金步摇”果然不假，朱唇间叼咬着的酒杯和眼波实在风情万种。

“好！”看台上一位穿着孔雀裘的贵公子拍手叫好：“果然是媚骨天成，只是色虽美不华，肌虽白而不洁，神虽妍而不清，气虽柔而不秀。免不了一点朱唇万人尝了，就同那醉花楼的小倌一般了。”

起初那位穷酸书生再次开口：“瞧瞧，上次还有人撞见那戏子与丞相府的小公子偷欢，现在看来果真不假。”

被这污言秽语扫了兴，上官谙也没怎么停留，径直出城。

至城郊，沿山麓来到一处破败的道观，观外雪月青灯，走进观内后只剩褪色的黄卷和纸马香客，上官谙熟练的捻香供神，跪在蒲团上低声祈祷：“愿柳郎得老君庇佑……”

此时身后忽然柳偿卿爽朗的声音：“无量天尊。读书人果然守时，贫道掐指一算，竟是半刻不差。”

上官谙恍然的站起来，扶着神龛挪到观外的石阶上，借着那人手中火折子的光亮看清后，愣住了：“柳道长……”

“方才还一口一个柳郎的喊贫道，这会倒是客气上了。”柳偿卿走过来笑道：“阔别五年，果真疏远了啊？”

上官谙忙改口道：“柳郎。”

柳偿卿笑了，凑到上官谙耳边：“什么柳郎不柳郎的，喊声郎君听听。”

上官谙脸涨红，手足无措的摸了摸侧肩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轻笑着接过火折子照明，打量着眼前人。

他的柳郎依旧是阔别时的黄袍木簪，远山眉丹凤目，肋下宝剑上挂一尺长的杏黄穗飒，腰间挂着阴阳双鱼配饰和小葫芦瓶丹药。

“看什么？不认识了，还是确认一下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只是想你了，多看看。”

柳偿卿沉默下来，把人搂进怀里：“我也是。要不是今日我们彼此如约而至，你会不会想要开坛为我招魂了。”

“我不招魂。”上官谙吞下了后半句话：只会等你回来。两人聊着走下石阶，柳偿卿想起顶着大雪来替自己烧香的人，不免心疼的搓着上官谙冰凉的的手和脸：“老王爷怎么又把你派来受罪了。”

“哪里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上官谙笑了，温润如玉。

“成就霸业的代价不一定是死很多很多的人。”

“你怎么料到会死很多人？”

“算的。”

上官谙没说话，柳偿卿的卦象一向很准：“我会死吧？”

“天机不可泄露。”

“那你呢？”

“我没替自己算过命，这犯忌讳。”

上官谙用宝剑割开腕上缠了两圈的朱砂手串，系好成两份缠腕一圈的手串：“你说过朱砂辟邪，我戴了五年诸事顺利。现如今山雨欲来，乱世之下，你我都要平安可好？”

柳偿卿干脆直接枕在上官谙腿上，那是久违的温暖和安心：“好，你给我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