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叁

歇风庭位于云息宗正殿后方，是历代掌门及掌门道侣与掌门亲传的住处，平日里被阵法笼罩，无令不得随意出入，但阵灵除外。

轻尘的令牌并不在身上，他的眸光自眼前的虚无转向身侧的阵灵，沉默片刻，坦然道：“我没令牌。”

“……”

阵灵似乎没想过令牌丢失的可能，祂顿了一下，随后向着轻尘伸出手：“令牌只能由历代掌门雕刻，我没办法，但我可以带你进去。”

祂现下换成了云息宗第十任掌门风溪的样貌，风溪的眉目生得温柔平淡，看人总有着三分笑意，那时云息宗还不是仙门之首，风溪工于书画，作风雅致随和，为当时大家名士，而她眸中的笑意也永远令人如沐春风，感受不到丝毫被冒犯的不适。

纵然只摹其形，那温雅和熙的名士风度也将轻尘心底的烦躁稍微消减了几分。

“云息宗已换了掌门？”

歇风庭内的景象一如既往，轻尘松开与阵灵交握着的手，问道。

“是苏子侧……”

阵灵的语气有些飘忽不定，轻尘不用去猜也知道祂肯定隐瞒了一部分真相，但他如今并不想过于追究。

歇风庭历任二十九任掌门，早已自成一方天地，其中共建有四百七十余座洞天，各处皆布有大大小小的符文阵法，与歇风庭的主阵相生相依，只要歇风庭不塌，这其中的景物便能永远维持下去。

但过多的洞天也导致了所有道路都忽上忽下，崎岖弯折，各处叠加的符文阵法也无时无刻限制着其中修士的灵力与神识。

一旦稍有异动，这些符文阵法便会争相开启，且不论威力如何，歇风庭绝对会先不复存在。

当初鹤隐正因这个原因，才将云承影骗出歇风庭，随后，血染云息宗！

“手段高明。”

轻尘失神良久，倏然道。

“什么？”

阵灵正要引出到任意一方洞天的路，闻此，颇有些莫名其妙。

“是鹤隐。”

轻尘乍然回神，应答出声：“你不能插手宗门内斗，此事与你无关。”

阵灵急迫的解释便在这句话下消弭于无形。

阵灵以前并非云息宗护宗大阵的意识，祂活得太久，久到早已忘却自身的样貌与名姓，云息宗已存世千年，但具体是怎么建立的，怎么流转于世的，史书没有记载，祂也无从知晓，唯一众所皆知的，唯有不论云息宗如何变迁，自始自终一直守在此地，唯阵灵而已。

“云息宗内外，凡权力相争、同门操戈之事，阵灵一概置之不理。”

这是云息宗自建立以来唯一不变的规则，阵灵只管守护云息宗，而不用去管云息宗内部、外部是何等光景。

阵灵与护宗大阵相生相成，只要护宗大阵不灭，灵气不息，阵灵便可有朝一日渡劫飞升，逍遥天地。

这一规则，完全只在乎阵灵，而云息宗，或许也只为阵灵所建。

但建立之人却忘了，纵然得以永生不灭，但若样貌名姓皆忘，一切又有何意义？

祂沉默地伸出手，刹那，以灵力凝成的月白道路便骤然显现于各处洞府之间。

“我不知道你的洞府具体在那……”

未说完的话被须臾间打断。

“不用，直接去你所居之地。”

阵灵沉默半刻，试探的问道：“你不用换衣裳吗？”

轻尘没想到令祂大费周章的会是这种理由，不由得一时失语：“修行之人，不畏炎寒。”

阵灵对何事都不强求，见轻尘拒绝，便撤回灵力，只留下一道能通往深处的曲折小路。

“路尽之后便是。”